莺奴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喏喏道:“师父是嫌我胆量太小罢了。”
“你知道便好。你自信能将对手打得落花流水时,何惧他一点小诡计。”
莺奴知道师父格向来如此,也无需在此与她的自傲争辩,她辩不过也不敢辩;只是短短片刻后,仿佛回想起什么一般,抬头道:“师父,你方才说了此番为敌者不止一人,莫不是我们此行并非只冲着池小小去的?”
秦棠姬低头看看她,笑了:
“另一个家伙年纪和你差不多,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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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上人头,晨雨蒸腾作雾,深丛山中浮起屈胀之气。秦棠姬与莺奴是习惯了中原燥爽的人,再加上两人如今全湿透,这跋涉更是吃力。
走了一刻,似是看到前方平坦处有些零散可见的房舍。“到了到了,师父。”莺奴兴奋道。她迈开步子跑到前面,掀开遮阳的斗笠。
这片低谷,看样子就是传言中的绝尘山谷了。若说是什么奇诡去处,却也不是,不过是三四农舍五六散田靠河而筑,偶可见二三层高的简陋阁楼;师徒二人穿过这片地界时,不时遇到几个农人模样的谷民,神色皆自若,其中有人面上横贯几道刀疤的,眉宇里却也全无半点凶恶,也是幅奇异景象。
师徒二人向谷村深处走了些距离,不多时见远处施施然走来一名妇人,定睛看时,五短材,华装丽服;再走近些,面貌十分秀丽,态温柔。走得够近时,只听她开口唤道:
“教主姑娘!”
秦棠姬面色有疑,皱眉道:“池小小?”
那女子笑着摇摇头,目光宛如浅溪:“谷主曾说片刻将有贵客,必是二位了。婢子名唤芍药,二位随我来即是。”说着举臂示意远处,想必池小小应在那里了。
莺奴躲在秦棠姬后悄悄问她:“师父,为何明明是婢女,却穿成夫人模样?”说罢还看了看自己上一袭粗布青衫。
秦棠姬也暗暗奇怪,要说真是婢女,未免穿得太过隆重,这满头珠翠,重绣袍服,竟有几分贵妃国妇的味道。然而这人确不是池小小,因为武林中人,随意不会把自己包裹于沉重的服装里。二人随芍药来到一座竹林精舍前,芍药回头说了一句:“这便是谷主歇息的地方了。二位屈尊在此稍等,我通报了便来。”她眉目温婉,作个严礼,便缓步上去。
秦棠姬抬首打量了一下这座竹舍,通体由山上毛竹制成,小小竹梯精巧可,一看便与周围的茅舍不同;谷风袭来,此处正清透飘逸,是逃避午的好去处。池小小若是在深谷里造出这么一室小筑幽居,倒也是个有趣的,像是明白品位高低的人。
不过一瞬,芍药便回来请两人上楼说话。师徒二人踩着竹梯进入小舍前厅,辉光璀璨,处处明亮。莺奴不歪歪头,叹道:“住在此处,也不啻神仙了。”正说着,便听到厅后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宛如铜风铃般:“羡慕住在这里的,不如就住下来好了……”两人转过头,见厅门后婉转立着一名女子,已不年轻了,但眉目清秀俊逸,材颇是高大宽阔,盘高髻,着一袭翠竹色长袍,处处透着仙朗之气。秦棠姬材也算高挑,站在这女子面前竟然也矮过一额头去。
芍药见了,低眉顺眼,弯腰道:“谷主。”
秦棠姬的目光不住在她脸上游移,并非为她的面相较普通女子不同,而是在搜寻一个印记,一个如同她自己额头上的印记这印记她曾对镜看过那么多次,仿佛长在她心里一般,这么多年下来她也不再试图隐藏这个古怪东西,而是将头发高高束起、露出眉间的那道骇人红痕。然而池小小却用额发将其遮盖住,又在其上贴了花黄。就算如此,秦棠姬也一眼就知道池小小和她一样有着那个标记,任凭她脂粉涂得再厚,也遮掩不掉。
池小小倒好像丝毫未注意到秦棠姬异常的眼神,径直走到了莺奴面前,神色像是有几分做出来的吃惊:“呀,小娘子,你姓甚名谁?怎么也到我处来求庇佑?偷了钱,逃了契约,还是杀了人?”
莺奴连连拂开池小小的手,仿佛为她这架势感到不适:“我叫莺奴,从没做过什么坏事……”
秦棠姬站在一旁,语调宛如冰刃:“池小小,既然是同道中人,何必假作视而不见。”
池小小脸上的笑意反倒由淡转浓:“秦教主这样赏脸,说我与教主竟是同道中人,妾有幸,当然是喜不自胜。”说这些话时,目光不离莺奴。莺奴被她盯得久了,有些害怕,想要挣脱她的手,轻轻一抽却发现她抓得更紧,瞳中闪过一丝恐惧,抬头看了看秦棠姬。
秦棠姬拉住莺奴将她往后一扯,强行从池小小手中挣脱,道:“你我既然都是来争夺血棠印,便不要怕见面就撕破脸皮。印只此一枚,不能分作两半,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池小小直起来,媚态可人:“这两句话都是要我死,教主倒不想我二人均死?”
秦棠姬先是冷笑,后来竟真像是被逗笑了:“堂堂蚀月教主,莫不要被一个黄毛丫头置于死地么?”
“这姑娘多的是谋诡计,教主想必也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不知教主来了,先来我这里,是有何见地?你若是不来我这里,我也不敢多;既然教主来了,想必心里也于我有求,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如何?”池小小眼神如水。
秦棠姬的格,怎可能于她有求?然而此刻她却也不发一言,静静等她下文。
池小小低眉拖着步子靠近,似是不经意,柔柔道:“那孩子是什么人?大小也是个天枢宫主,总知道地宫的入口;那下面何其凶险,而她说不定知道如何从那未知之地全而退。而我们,尤其是教主你,对那地宫毫无了解,你仅凭着点武林中人的豪气就想来夺它,不觉得胜算小了一点么?”她的脸凑了上来,睫毛浓密的一双眼睛脉脉盯着秦棠姬冷漠的眼眸,“我们先联手,利用那孩子,等到了地宫深处,将她抛在那里,如何处死,全凭教主的喜欢好了。”她伸出手来,为秦棠姬理了理因濡湿而塌下去的衣领,仿佛恩客临走,教养良好的名jì)做最后的温存。
秦棠姬微笑,侧过脸不看她的眼睛:“杀了她以后,我们两个,再选去留,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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