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楼听着,只是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何尝没有做过至今想起来又可笑又悔恨的事呢,我做过许多了,朱大阁主不必将我看成小孩子。
朱玉藻脸上的表短暂地僵硬了片刻,同一句话唐襄也对他说过。他缓了缓,抬头说道:“若不是因为慈,怎么会因做错事而悔恨呢。”
她知道在大阁主眼中自己永远是好的,永远是纯真之人,不为此流下泪来。她多希望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朱玉藻见她哭了,知道她这两年受了许多委屈,毕竟是这样年轻的女子,世上有几个女子这个年纪在打仗?若要说起来,残月教主倒是二十几岁就穿过铁甲,但她们二人的志向截然相反,一个是造反,一个是报国;蚀月教也不过二十多年的历史,竟然会有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替这孩子擦擦眼泪,帐外李晟的声音由远及近,黄楼也马上止了啜泣,走到帐外去迎李晟。
李晟带神策军安排伏击,照样让黄楼从敌后安排弓箭手,朱玉藻在前方突骑枪矛bī)敌出动。蚀月教的弟子不善骑马,负责赤足摸到敌军军营里割喉近战,由上官武带队。这一队出动便是三千多人,层层包围,这一座山上五千蛮兵谁都逃脱不了;这座山杀完了,撤掉上官武脚力一般的近战组,还可以立即去追其余山头望风而逃的蛮兵。
上官武做得更绝,他并未想一战即退,早就另外暗自安排了一千人悄悄等待在另一座山下,待这座山头上的军力撤下来,他立即与这一队人会合,紧接着开始下一战。上官武杀起人来比黄楼更加爽快,谁能信五年前这对姐弟看见鲜血死尸还会心惊跳呢!
神策军不愧是神策军,这两座山头摸过来,就是一万敌军灰飞烟灭。李晟命一千五百蚀月弟子留下剥尸,也就是将敌兵留下的一切财产全部带回己方军营;另传信从军营再拨一万五千人来穷追余寇、三千蚀月弟子继续跟着朱玉藻和上官武近战杀敌。
近战和冲锋乃是最容易牺牲的打法,李晟派他们前去,是为了保留官军实力,这无可厚非。上官武和朱玉藻也没有一句怨言,带着人趁着天黑就向更远处伏击过去了。黄楼这支弓箭队里能夜行的人只有三百多,且不是久战之兵,吃不消长途跋涉。为了次可以继续杀敌,只能让这批人休息。
弟弟跟随自己打过四五场夜战,黄楼对上官武的手很有把握,三千人也远比当时他独自带兵时的数量要多,不必她挂心。
她随李晟回到本营,随便吃了些东西充饥,就与弟子们在营中点数今收获的兵器,共有砍刀两百,长枪五百,弓两百、箭三千。她粗粗分配了一番,十分满意地去睡了,上血污浸透铠甲,她也没管,脱了头盔就卧在草上。
这个势头下去,蜀军必胜,她梦中听见来去脚步声都像是报捷。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样沉,哪怕这是在一堆干草里,还有老鼠从她上爬过;她已经两年多没有做过美梦。
醒的时候,营帐里亮着烛火,照在她眼皮上,她还误以为已经上三竿,翻起来见帐外仍然漆黑一片。自己是为什么突然从好梦中惊醒呢?
她方疑惑,营帐的帘被人拉开,是李晟大将军。他见她醒着,也吃了一惊,随后面色沉重地招了招手,让她出来。
她轻轻站起,移步到帐外,看见上官武骑着马立在夜色中,整件衣裳都被血染得漆黑。
他骑着的是朱阁主的马。
黄楼那作为女子的直觉已经轰然击中了她,借着月色与弟弟四目相接的一刻,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放声大哭起来。睡在营帐里的蚀月弟子听到副阁主的号哭,甚至不敢走出帐去。上官武将朱玉藻的马牵到她边,把缰绳送到她的手里,就沉默地离开了。
她站在原地痛哭许久,直到天际出现第一丝光亮,她转回到帐中将铁盔和弓箭带上,掀开帐幕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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