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朝结束后,霍嬗在前殿外遇到了他在世上血缘最近的亲人之一——尚书令霍光。
“叔父!”霍嬗恭谨地行礼道。
“子侯!”听到了霍嬗的声音,本来不苟言笑的霍光表情迅速解冻,笑着说道,“杜公的医术果然高超,四十余日不见,子侯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这段时日有劳叔父挂心了。”霍嬗又道,“不知大父的身体可好?”
从蓬莱回京后,霍嬗就只是比较匆忙地见过霍光一面。没办法,家里的老爷子霍仲孺得了重病,霍光不得不快马回了一趟老家平阳,并且在家乡伺候了老父二十多天。以汉室的休沐制度,这无疑是天子给予霍氏的恩典。
“已经没有大碍了。大人乃是外邪入体多时,得知子侯重病后才一并发作。幸得平阳侯府的太医诊治,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等叔父将你的病症已经渐好的消息带回去,大人的病好得更是快了三分。等我回来的时候,大人除了身体还有虚弱,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霍光摸了摸霍嬗的头顶道。
霍仲孺本身就是平阳县的一介小吏,即使已经五十多岁了,也就是一个见识没多高的乡间小地主。
无非就是年轻时长得帅一点,这才能勾搭上了平阳公主府侍女卫少儿。
而且命也好,与卫少儿私通生下了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正式娶妻生下了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霍光。父凭子贵,这才得以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了史册之上。
但即使见识再怎么浅薄,霍仲孺也很清楚霍嬗这个嗣冠军侯对于整个霍氏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个受天子宠信的长孙一旦死去,二儿子霍光在朝堂之上也就变得孤立无援,霍氏一族的荣光说不定就不能延续下去了。
总不能指望自己的便宜小舅子卫青和便宜小姨子卫子夫会在关键时刻帮二儿子一把,说到底霍光与卫氏并无真正的血缘关系,就是个名义上的亲戚而已。
“侄儿之病竟连累大父病重,实在是不孝。”霍嬗语气沉重地道。
“要怨也怨不到你的头上,那些给你下毒的鬼祟小人才是我霍氏之仇雠。”霍光摆了摆手道。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些鬼祟小人,侄儿早晚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霍嬗沉声道。
“有什么需要叔父帮忙的地方尽管讲,叔父的手下虽然不如你的冠军侯府人才众多,但终究是有几个得力下属的。”霍光道。
“眼下蓬莱一案尚在审理之中,一切都等廷尉府审出个结果再说,到时少不得要叔父给予援手。”霍嬗又道。
“这个自然,我等皆天子之臣,切记不可恣意妄为。子侯这次病后沉稳了许多,这也是兄长在天之灵的庇佑。”
霍嬗又道,“前些时日,燕王和广陵王分别派人送了一些十分珍惜的滋补之物。侄儿只用了不到三成,剩下的已经派人送到了平阳,想必对大父的病症能有些功效。”
燕王派人给霍嬗送的滋补之物中最为难得的是那份年份百年以上的党参。
而广陵王的礼物中也有一份珍贵程度不下于党参的百年何首乌以及不少珍品鹿茸。听说鹿茸还是这位大王亲自打猎得来的,倒也符合这位空手与熊、野猪等猛兽搏斗的人设。
当然,天子那里肯定还会有一份更好的滋补之物敬献,以表示他们两位皇子的孝心。
顺带着还算是给他们的二哥刘闳上了一次眼药水。反正涉案的齐王少府属官薛周与齐王的关系是脱不开的,就算最后查清与刘闳无关,齐王也少不得一个御下不严的责罚。
他们送给天子和霍嬗这两份礼物,一个是表示孝心并向霍嬗买好;另一个就是让他们的父皇记住他们的好二哥之前干了什么让君父伤心的龌龊事。想要争夺太子位置,他们的太子哥哥是敌手不假,十分受君父喜爱的刘闳带给他们的压力并不比刘据低多少。
霍光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便道,“尚书台尚有急务需要处理,叔父先走一步。”
“叔父请!”霍嬗躬身一礼道。
目送霍光离去,至于霍嬗则是要到天子的身边履行侍中的职责。
来到宣室殿,霍嬗就看到天子正阅读手里捧着的一卷书册。于是就走上前去,拜道:“臣恭问陛下圣安!”
“子侯来了啊!”天子抬头一看是霍嬗,就招了招手,把霍嬗叫到跟前,笑着问道:“刚才常朝结束,是与子孟说了一会话?”
霍嬗道:“回禀陛下,确是如此!叔父刚从平阳回来,臣是向他问了问大父的病情。”
“哦,霍仲孺的病可是好一些了?”天子问道。
要不是看在故大司马霍去病的面子上,天子连这一句都不想问。
霍仲孺和霍去病名为父子,实际上霍仲孺从来没有尽到过一天的父亲之责。当初卫少儿怀孕期间,霍仲孺甚至都不想当霍去病的父亲。就为了这件事,卫子夫、卫青都对这个便宜姐夫十分有意见,他也看不起这个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想认的孬种。
还是后来霍去病出征的途中,认下了这个父亲,并给他买下了大量田宅。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视若亲子的霍去病一个面子。
“已经好多了,臣替大父谢过陛下垂问!”霍嬗复又拜道。
“那就好。”天子说到这里,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又问道,“对了,子侯对桑弘羊的平准之策怎么看?”
“平准之策臣了解的并不甚多,但治粟都尉长于财货之道,朝中无一人能及,想必自有其道理。”霍嬗答道,“再者,天下商贾多有奸猾之辈,于诸般财货流通之中中谋以巨利。贵则卖之,贱则买之,物价得到控制,则必有利于朝廷和庶民。”
重农抑商乃是商鞅变法以后秦国的国策。汉承秦制,这一点也很完整的继承了下来。反正对于老百姓而言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吃饱也没有谁会闲着去造反。商人对于物资流通方面的贡献对于天下大局来说只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士、农、工、商,更是春秋时期就有的对平民的划分,不过相对于其他三者而言,手握大量财富却还要回过来购置田宅的商贾们无疑备受天下人的歧视。所以从汉室兴起以来,骂商贾就是汉室的政治正确之一,霍嬗喷起来也是毫无心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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