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还未走下山腰,便已经看到来处的那一片桃林。
以及山下马车前军阵俨然的无数黑甲骑兵。
男子一惊,忙加快脚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日之事竟惊动了这么大的阵仗,这些人……都是之前自己日夜提防的那群追兵?
不对!他又看到了十几个局促地散落在军阵旁,骑着凉州快马的青丘卫,正如临大敌地面对着军阵。
当然,还有不远处插在土里的一支断戟,以及浑身赤裸地绑在树上,重伤昏迷的护卫。
黑甲骑兵大概二百余人,清一色的黑甲黑盔,头盔顶上垂着一撮银灰色的狼鬣,骑的也是披着重铠的高大黑马。
枪戟如林,锋刃处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森然寒芒,如同来自幽冥鬼府的索命阴兵。
领头一人端坐于马上,更是如一座铁铸的塑像般峙立在前,头颅低垂,铁盔帽沿下一片阴影,看不清面容。
强大的压迫感使周围空气如铁般凝固,只有一幅绣有图案的军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一派肃杀之气。
以黑为底色的军旗上,分明绣着一只傲立着的灰色野狼,正对着头上的一轮银白圆月引颈长啸,而狼眼处,则是一抹渗人的青色。
“大胆贱奴!威远大将军在此,还不赶紧下跪!”一旁的副将见中年男子似乎已被眼前场景吓得茫然无措,立刻大声喝道。
刚下石阶的男子连忙在马车旁跪倒。银月苍狼,这是当今魏国执政的族徽!
“信城百里家家奴,见过……见过威远大将军!小人奉家主之命,送小少主上山修行,不想……不想竟惊动大将军亲临齐境,小人实在罪该万死!”
紧张结巴地说完这句话,男子立刻伏地颤抖不已,而就在他埋下头的同时,眼神却瞥向散落在一旁,正气愤不已的青丘卫。
“慕容恢!你好大的胆子!竟无故率军侵我齐境!”
青丘卫队长听到“亲临齐境”这四个字,终于难抑胸中怒火,忍不住策马上前怒道:“你这两百天狼骑是什么意思?慕容渠执政还不到一年,怎么?这是要与我白狐长孙家宣战?!”
骑在马上如铁铸般的将军却对这连番的诛心质问充耳不闻,依然稳坐不动,一旁的副将答道:“威远大将军奉慕容渠执政之命巡查齐境治安,偶过兖州,本欲暂行驻军休整,不料竟遭歹人行刺……”
“你放屁……”不待副将说完,青丘卫队长立刻怒不可遏地骂道,对方竟说出如此拙劣的借口,这是在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一样忽悠?
恰在这时,一直低头不语的铁铸将军忽然抬起头来,强大的气场令周围声息顿时一滞,青丘卫队长更是强行把后面的不堪之言咽了回去。
只见铁盔之下容颜俊朗,英气勃勃的少年将军伸了伸懒腰,全身骨节噼里啪啦的乱响,接着又抬头大张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动作与头顶军旗上绘着的那只引颈长啸的苍狼一般无二。
原来方才他僵坐在马上低头不语,竟是在打肫。
向身旁的副官随意地挥了挥手,当今魏国执政长子,领世袭威远大将军衔,统领燕境十六军镇兵马,时年二十三岁风华正茂的慕容恢用略显惫懒的语气散漫道:“行了别编了,我都听不下去了。”
然后面向青丘卫队长道,“我这几日见你们像个跟屁虫似的拖在后面,本想帮你们一把,结果……倒还是失算了。”
眼角瞥见那家奴发抖的身躯明显滞了一滞,轻蔑一笑,“慕容恢私自领兵出境,有违大魏军法,回去自当依燕律领二百军鞭,罚俸半年,待鞭伤痊愈,必亲自去临淄齐国公府登门致歉。”
随即也不管青丘卫队长那疑惑诧异又强装愤懑的可笑表情,一双青碧色的眼眸如钢刀般刺向石阶前仍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家奴,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启……启禀大将军,小人贱名苏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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