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受惊了!”白雾袅绕间,大祭司踱步而来。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眸中略带笑意。银色的发丝似乎又长长了许多,在黑袍之上飞扬。笑言之际,他将双手合拢于腹部,摩梭着掌心之中那串斑斓奇特的小铃铛。
“多谢大祭司出手相救!”南浔解开腰间的神鞭,从荆棘中缓缓起身,感激言道。
阡见状,顾不得手掌疼痛,将沾满血水的双手在衣衫上擦了擦,慌得搀扶着南浔,躬身言道:“多谢大祭司!”
这番,北殇才算稳住了神。待他左右瞧了瞧,竟瞧不见陌小苏的身影。顿时惊得他直冒冷汗。随即,他急忙直起身来,抖掉覆盖在背脊之上的枝桠乱石,正欲起身寻找她之时,低头之际忽见一张通红的脸正仰面望着他。
“苏苏!”北殇脱口而出,忍住浑身散架般的疼痛,小心翼翼地将陌小苏从乱石枝叶之中搀扶出来。见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盯着他,一言不语,他的心尖越发颤得紧。只得时不时地用余光瞟向她,无辜而又窃喜地等候着她的几声痛骂或是一阵皮肉之苦。
哪知,陌小苏只留给北殇一抹凌冽复杂的眼神,便转身走至大祭司跟前,恭敬言道:“多谢大祭司出手相助。”随后,她笑意盈盈地望向公主和顾池风,又说道:“大祭司不愧是鬼族祭司,如此凶悍之力应付起来皆易如反掌啊!”
“陌姑娘不必客气。此行漫长且坎坷,既是同行之人,又何必如此见外!”大祭司点头笑了笑,随即抬眼意味深长地望向北殇。
北殇手握神剑,躬身示意之后,便转身望向密林四周。
“陌姑娘!”诺朵公主忽然快步上前,柔声言道:“都怪我眼拙,竟未将救命之人认出,着实不应该。”说完,她拂袖用手替陌小苏捋了捋凌乱的发丝,又言道:“瞧瞧你,真是女大十八变,果真是越发水灵了。难怪我一时竟没将你认出来。想当初,于楼兰之时,你不仅救过我和西恒的命,还挽救楼兰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我与西恒永生难忘!”说完,她泪眼蒙蒙,神色藏忧,顿了片刻,又感慨言道:“未曾想此生还能遇见你,原本以为你......看来真是老天有眼......”
陌小苏微微一笑,宽慰道:“公主言重了!过去之事不必再提,在这乱世之中,你我皆还活着,已实属不易。”说完,她顿了顿,沉重言道:“只是一想起楼兰这座千年古都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毁灭,着实令人心寒。但愿此行能寻得古卷,驱退永夜,还世间一片净土。”说及此,她忽又抬头看了看顾池风,说道:“顾少爷乃是真君子,不愧楼兰名医!与公主真是天下之绝配也!待天下安宁之际,若能喝得二人喜酒一杯,才算人生之幸事!”
诺朵公主羞涩一笑,转脸望向顾池风。
“借陌姑娘吉言,若能有幸娶得公主,我定会备满薄酒,请诸位喝至尽兴。”顾池风微微笑道。言语之际,凭他多年的四诊之术,他瞧出了陌小苏那张略带苍白的脸颊之下,似乎透着一种奇异的光泽,正试图破肤而出。
“是那个黝黑的女孩!”一瞬间,顾池风想起在顾府之时,他曾救过的一个女孩。
当初,那个女孩不知何故被人抛弃在顾府门口,随后被家丁和余十一抬至阁楼之中。
那时候,女孩已是命悬一线。在他救她之际,忽觉余十一似乎认识她。待他追问余十一关于女孩的来历之时,余十一吞吞吐吐,根本不愿意提及与女孩相识的过程,似乎还有甚令其恐惧或是害怕之事不敢细说。
不过,以他对余十一的了解,恐怕余十一着实不甚熟悉这个女孩。也或许就是短暂的相识,之所以害怕恐是与女孩的可怕伤势有关,以至于余十一怕惹火烧身会遭到乔爷的责罚。
之所以他对此事记得如此深刻,还因那一晚所发生之事,对他来说着实是人生之中的一大转折点。一则因女孩特殊的肤色和病症令他颇觉疑惑,也使得他对女孩的身世甚是好奇。二则就在他缓解了女孩的病情之后,顾府却发生了令他痛苦一生之事。
思及此,他不由得在心底叹息着。回想着此后所遭遇之事,以及陌姑娘前后之反差巨大,他已深知她不是一个凡俗之人,也庆幸曾救过她一命。至此,他深知世间变幻莫测,俗人沦落其中不过一沙一粟。以至于他对于她的身世之谜,也就不在执着了。
“池风,池风......”公主与陌小苏聊得甚欢,忽见顾池风一言不发地杵在原地,慌得上前柔声唤道。
“我......我在想为何没见着余十一。”顾池风回过身来,恍然言道。
突然,一阵诡异的嬉笑声从密林深处传来。
“嘻嘻......嘻嘻......”时而三两声,时而一串串,漂浮在密林上空,穿梭在古树藤曼间,时近时远,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笑声所及之处,狂风刮得更是猛烈。夹杂着残枝腐叶,夹杂着一道道闪电和闷雷声,从四面八方涌向众人,将那些萦绕在众人四周的白雾吹散。待白雾散尽之后,那狂风更加肆虐,竟如万千猛兽呼啸而过,扑向悬浮在众人周围的十八颗珠子。
狂风至,焰火灭,众人被吹得东倒西歪。
一瞬间,密林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该来的总归要来!”大祭司扬起黑袍,幻出两股强劲之力稳住了公主和顾池风倾倒的身体,淡淡言道。
黑暗之中,大祭司那双凹陷深邃的眼睛,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一直盯着密林的正前方。他似乎猜出那里便是怪笑声的来处。
待他沉思片刻之后,便扬手捋了捋银色的胡须,缓缓闭上了眼睛。随后,他合拢双手,细细地摩梭着掌心中那串奇异的铃铛,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如咒语般的哼鸣声。
顷刻间,他掌心中的铃铛竟忽地闪了闪。随即,便迸发出一圈奇异的白光,萦绕在铃铛四周旋转。待那圈白光越发耀目之际,竟陡然飞旋起来,且越旋越大,直至膨胀成数倍。
“瓮......瓮......瓮......”那圈白光飞速旋转之际,忽又幻成十八颗如月般大小的珠子,飞旋至大祭司的头顶之上。
待那些珠子悬空之际,大祭司突然伸开双臂,舞动着宽大的黑袍。随着他喉间发出的哼鸣声越发嘹亮之际,那些珠子便旋如影,幻如光,随着银丝旋转飞舞。霎那间,那十八颗透亮如玉的珠子竟绽放成一朵朵燃烧的火花。
火花越燃越烈,如梦如幻,凌冽而冷寂。
待那些白色焰火如雾般升腾之际,突然于空幻化为层层光晕,至上而下,落成了一个圆润的屏障,好似蕴藏着一股神奇之力,竟抵御住那阵猛烈的狂风,将三人笼罩其中,使得公主和顾池风能安稳地守候在大祭司身旁。
“这个坏老头,竟然不顾你我死活!”北殇竭力护住陌小苏,紧紧地攀住身后的乱石,悄声埋怨道。
“技不如人,还好意思埋怨人家!”陌小苏透过石缝,瞧着那番神奇之术也颇觉惊诧,便压低声音言道:“不知这串铃铛是用何物做成,为何这般厉害?”
北殇哼笑一声,言道:“恐怕厉害的不是那串铃铛,而是使用铃铛之人。若是师姐喜欢,待我回至圣天之后,宫内珠宝任你挑选。”
“呵......好大的口气!”陌小苏不屑言道:“我可不稀罕!”
白焰如月色,浅浅映落在陌小苏的脸上。只见她躲在北殇的臂膀之间,紧紧地依偎在乱石之后。无数碎石从她耳边呼啸而过之后,皆落至北殇的背脊、臂膀和腿脚之上。她时不时地听到砰砰的撞击声,还感觉到他的身躯在不停地颤抖着。她心疼之余却听不见他一声埋怨,不由得关切言道:“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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