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红被霜白遮去,雁鸣飞向了南边。
赵晴若看着那又白了一片的屋瓦,觉得这宫城里的岁月走得十分快,快得让人追不上。但是每每她叹上一句,于慎或竹容就会在旁边笑她老成,毕竟她如今只有将将十五的年岁。
祁政在落雪前便满了二十,封了秦王出宫建府。盛宁宫少了这位皇子的常常拜访,赵晴若竟然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不过自国华寺回来后,两人不常说话,赵晴若心里也就将这份不习惯当成了寂寞所致。
从国华寺回来之后,太后祁宋氏总爱拉着赵晴若说些过去的事。也许是因为祁敏和祁李氏走了,而祁谨重新和她亲近之后,她也渐渐不想再当那个总是端着的太后;也许是年纪大了,她想要一些天伦之乐,而如今陪在她身边的就是赵晴若。
祁宋氏有时候会在火盆前和赵晴若说些嫁人后的处事之道,常常听得赵晴若羞红了脸。但是冬日是赵晴若最闲不住的时节。纯白的雪,将天地都变得干净了许多。今岁御花园梅径的花开得比往年的好,白蕊似雪,红瓣胜火,赵晴若就又成了那里的常客。
这一日午后,赵晴若又来了梅径。十五岁的姑娘面容姣好,眉眼秀巧,虽然还带着些未脱去的稚气,但是也足以一眼令人惊艳。赵晴若今日穿了件浅朱色的披风,银钿点翠,更显容华,身量娇小的她穿梭在梅树间,如同雪后现身的精灵。
最近才转正成为太医的佟济拿着自己新写好的驱寒汤的方子正想去永安殿,路过梅径见到了此景愣在了原地,痴痴地看着。
赵晴若余光看见了他,放开手中的花枝转头一笑,道:“佟太医今日怎么来了御花园?”
“我、微臣……”佟济结结巴巴地说着,低头错开了一直钉在赵晴若身上的目光,道:“微臣新研究了一副驱寒汤的方子,想来献给郡主。”
赵晴若也察觉到了一丝佟济方才眼神中的深意,拢了拢披风道:“有劳佟太医了。”
“不不,能为郡主做事,是微臣的、福分。”佟济忙回道,又问:“冬日里寒凉,郡主出门还是要多多注意,不知上一个方子,郡主用得如何?”
赵晴若闻言问了一句:“上一个方子?”
这时去给赵晴若拣梅枝的木锦正好回来了,见状上前道:“郡主您要的梅枝奴婢捡回来了。佟太医也在啊。”
佟济见木锦来了,就更不敢抬眼看着赵晴若了,将方子递给木锦,道:“木锦姑娘。这个是新的驱寒汤方子,比之前那个多加了几位补身子的药,劳姑娘替郡主收下。”
木锦看了正看向她的赵晴若一眼,眼神有些闪躲,低头上前接过了方子。
赵晴若又与佟济说了几句话,便带着木锦回去了。
回到永安殿之后,正巧竹容端上了一碗驱寒汤,赵晴若看着那碗汤药,让竹容先下去,独留了木锦在殿内。
赵晴若端起那碗汤,却没喝,而是看向木锦道:“这个方子,是不是就是佟太医说的,上一个方子?”
木锦知道赵晴若回来必定要问她,垂着眸点了点头。
赵晴若见木锦默认了,语气里带了些冷意,道:“我记得之前你端这碗汤给我时,只说是自己寻到的方子,并没有说是佟太医给的。”
木锦跪了下来,道:“郡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期满郡主的。这个方子确实是佟太医给郡主的。”
赵晴若疑惑道:“既然是佟太医给的,你又何必瞒我?”
木锦回道:“奴婢是觉得,佟太医对永安殿的关心,不告诉郡主,能少些麻烦。”
赵晴若知晓木锦话语中指的关心是什么,这几年和佟济相处下来,纵然她未经人事,但也不是对风月之事一窍不通的人,心中对佟济的心思也明白几分。但是此时她还是不理解木锦这样做的缘由。
“你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
木锦看了她一眼,道:“奴婢觉得佟太医对永安殿的关心,对于郡主是好事。但是郡主在宫墙之内,奴婢……不想让郡主知晓这份关心。”
赵晴若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份关心是可以利用的,你不想让我知晓时怕我对这份关心生了别的心思?”
木锦低着头不回话。
赵晴若叹了口气,道:“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样,对佟太医不公平。而且,木锦,你别忘了,我是你的主子,你不该有事情瞒着我。”
“奴婢知错。”
赵晴若看着低头跪着的木锦,又道:“你去太医院备个案,就说是我身子虚,劳烦佟太医研究了这两副方子。还有,悄悄和郑太医说一声,让以后永安殿的脉,尽量不要叫佟太医来了。”
“是。”木锦应下,又听赵晴若道了一句:“下不为例。”
赵晴若又叮嘱了木锦几句,但是主仆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小宫婢叶心不知何时站在了殿门外,讲方才她们的对话听了去。
“原来佟太医对郡主有心啊……”
……
上元过,梅落桃绽,荷盛竹青,又是一年春去夏至。
吩咐了慎王祁敛去修筑水坝,又同意了靖王祁放提出的改革科举之策,祁谨也得了一些空闲。所以在有官员提出暑热难耐,可以前去行宫避暑时,祁谨就同意了,选了目前依旧清闲的秦王祁政伴驾。
下朝时,祁政正往宫外走,却见靖王祁放挡在了他的面前。
“四哥。”祁政见靖王挡在他面前,自己也不好绕开,便打了一声招呼。
“七弟清闲了这么久,看来父王却也没有忘记了你,特意选了你去行宫伴驾。”靖王祁放勾着嘴角道,微微抬着下巴,一副高傲的模样。
如今靖王是朝中势力最大的皇子,祁政不好正面和他争辩,便微微低了头,做出一副谦逊的模样道:“弟弟无能,也就只能为父皇做些杂事。”
祁放本不把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七弟放在眼里,但是最近这个‘清闲’的弟弟在朝中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好,他也不由得有几分注意了。
靖王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父皇不过让七弟伴个驾而已,四哥也太小气了些,这样就吃味了?”
来人是慎王祁敛。他与祁政年岁相差不多,长得是这几个兄弟中最不起眼的,但是面上常常带着笑,不由得能让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靖王见了他哼了一声,不愿多说转身就走了。
“四哥就是这个性子,七弟不要放在心上。”祁敛笑了笑,对祁政道。
祁政仍旧维持着谦逊的模样,道:“四哥不过是对弟弟严厉了些,弟弟自不会放在心上。”
祁敛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看着祁政的眼神暗暗深了几分。他伸手亲昵地拍了拍祁政的肩,道:“此去行宫,七弟辛苦。父皇最近劳累,希望此去,能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https://xianzhe.cc/book/64955/2559729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