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良昭仪侧眼看了看德妃,见后者正一脸异样地看着自己,心中以为是她因自己抢了她的风头而不忿,微微有些得意。
赵晴若听着良昭仪的话,也觉得这副江山棋盘甚好,可她转眼去看祁宋氏时,却看见了对方异样的脸色。不像欣喜,而是带了些慌乱和惧意。
良昭仪说完了自己的话,却不见太后和皇上有什么反应,站在原地有些疑惑。
宴上一时无声,半晌,祁谨才微微牵起嘴角道:“江山棋盘,确实寓意甚好。母后觉得此礼如何?”
祁宋氏侧头对上祁谨的眼神。那眼神如深潭一般,见不到底,又带着几分寒意,喜怒莫测。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祁宋氏突然转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朝良昭仪怒喝道:“大胆!良昭仪以前朝之物赠给哀家,还妄言什么江山社稷,乃是犯了不敬之罪!”
良昭仪被太后突如而来的的怒意吓懵了,当即捂着肚子跪下身来,忙摇头道:“妾身……妾身不知什么前朝之物啊。这个棋盘……”
在场的众人也都被太后突然的发怒吓得摸不着头脑,只有皇后和太子,德妃和靖王低着头,似是不敢说一句话。祁玢见状想要开口问一句,却被身边的太子祁敏按住了。
皇后没有说话,宜嫔和周美人更是不敢说话。德妃看了看祁谨渐渐冷肃下来的面容,低头掩去眸中的情绪。
太后也看了一眼祁谨,不听良昭仪磕磕巴巴的解释,继续道:“来人,把这个棋盘给我砸了!把良昭仪给我拉下去。”
“太后饶命啊!”良昭仪彻底慌了,瞥到了一旁低着头的德妃,大声喊道:“德妃!太后娘娘!这不是妾身的礼,这是德妃的礼啊!德妃!定是你这个贱妇害得我!”
德妃见良昭仪只向自己,仿佛受了大惊,道:“良妹妹怎么能扯上我?就算我之前和你言语上有些冲突,妹妹也不能胡乱指摘啊!而且你亲口说,这是你命人打造的。”
她转头对祁谨道:“皇上,妾身跟了皇上许久,绝对不会做出这样……”
良昭仪见状,起身抓向德妃,骂道:“你个毒妇……明明是你要送此物……”
“好了。”祁谨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喝了一句:“身在御前,如此无状,成何体统?”
“皇上!妾身真的……”良昭仪见祁谨一脸漠然,微带着愠色的神情,又跪了下来哭道。
祁谨打断了她的话,看着祁宋氏,淡淡地道:“别说了。既然母后不喜欢此物,觉得良昭仪犯了不敬之罪,那就……”
“那就把良昭仪迁去西暮宫思过吧。”
赵晴若听祁谨这样说,心中一凛。西暮宫……迁去那儿的,可都是被废的宫嫔啊。良昭仪若是去了,也就等于被废了。
良昭仪听了此话,吓软了腿,哭道:“皇上!我不去西暮宫!我还怀着您的孩子啊!我不去!”
祁谨身边的江运兴看了看祁谨的脸色,赶紧摆手让宫人把良昭仪拉了下去。
待那哭喊声远去,原先其乐融融的宫宴上静了下来,人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祁谨拿起自己杯中的酒饮尽,道了一句:“菜用得差不多了,朕也乏了,便回去了。”说完,也不等众人行礼,快步走出了盛宁宫。
祁宋氏看着祁谨离开,便也抬了抬手道:“你们也都散了吧。”
赵晴若见祁宋氏一脸倦色,本向上前劝一劝,却见秦嬷嬷冲自己摆了摆手,便只好跟着一起退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赵晴若正好和纪司衣顺了路,便在门口放慢了脚步,待纪司衣跟了上来后,问道:“纪司衣可知道今日太后和皇上为何对那一副棋盘发了如此大的脾气吗?”
纪司衣听赵晴若问起,面上有些讳莫如深。此时两人正好走到一处僻静地儿,她微微凑近了赵晴若,道:“臣之前听柳尚宫说过,明王还在时,也曾给当时还是先帝淑妃的太后娘娘,送过一幅江山棋盘。”
“明王?”赵晴若有些惊疑地重复了一句这个名字。她记得,明王祁诚,是太后的长子,当年,差一点儿就能继位。可惜天妒英才,他在一次出征北凉时,战死在了沙场。
明王送祁宋氏江山棋盘的事,该是只有经历了前朝之事,熟悉皇室的人才能够知晓。
江山棋盘,江为纵,山为横,天下尽在手中。当年明王能送祁宋氏这样一幅棋盘,该是对于帝位,十分笃定了。
只是,如今江山仍在,祁宋氏仍是太后,但是皇帝,却不是当初许她江山的那个人了。
……
晴夜风明,皓月当空,漫洒下一庭如水的月光,却衬得宫院寂寂。
“娘娘,您还是睡下吧。”秦嬷嬷对坐在廊下看月的祁宋氏劝道。
祁宋氏抬头看着月,鬓角的雪色浓厚,脸上几道浅浅的皱纹,带着岁月的沧桑。
“娘娘。”秦嬷嬷见祁宋氏不回话,又劝了一句:“过几日,娘娘再和皇上好好说说话,皇上,便不会再生气了。”
祁宋氏笑了笑,眼底有着水光,该是进了些许月色。
“他始终觉得,我不认为他能当好这个皇帝。”
“娘娘……”
祁宋氏转头,看着秦嬷嬷,眉间带着哀色,问了一句。
“梳月,你说,当年诚儿去后,我同意父亲扶谨儿上位,到底是不是对的?”
秦嬷嬷还没回话,祁宋氏就自顾自的答道:
“该是对的。如今哥哥是当朝右相,父亲封了国公,宋家世袭五代不降爵。谨儿勤政爱民,大庆国祚安康。我做的一切,该都是对的。”
“可是,我和他这一世母子,也许,始终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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