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既被我留了下来,我也得去同夙回说上一两句,毕竟,留下此人是拂了夙回的意思,再三思量,我终是迈出了这一步。
我上前敲了敲夙回的门,长三下,短三下,这是夙回让我这般敲的,为的是分辨出敲门的人是我,其实,纵使我不这般敲,他依旧能分辨出是我。长三下,短三下,敲完了,他却未像从前那般来给我开门,我手握成拳,鼓足了勇气,复又敲了一遍,长三下,短三下,敲完了,屋内的灯光也灭了,见得如此情形,我也心知不该叨唠,回身就走,有些事,需要迈出很多很多步才能结束,而我知我与夙回之间只需我迈出这第一步便可了,而我既然迈出了这第一步,剩下的就静待明日就好了,每每他生气不愿理会我,明日依旧会为我安排好早点。
夙回这边就算了结了,我思忖片刻,觉着还是去看看那人比较好,便踱步去了西南角那处院子。
那院子清幽静谧,花木遍植,晴时有阳光和煦,阴时则凉风习习,我又让一二在那处院子里植了些翠竹,如此,映着皎皎月华看过去,自然别有一番风味。
不想,那人就坐在那院子里,一言不发,端端正正地坐着,目光里寻不到一丝神采,消瘦修长的声音在微风之中显得十分单薄,平添上一丝落寞,苍白的面容在月华映照之下愈显憔悴,晕染出一丝轻愁。
我走上前去,也不多说,就坐在了他旁边,衣袖轻轻一扬,桌上便出现了一壶酒,夙回一向不许我饮酒,我便一向不饮酒,但这酒送入我手中之时,夙回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应允我收下了。这其中究竟有何玄机,我至今尚未参透。不过,现下我这手中唯一的一壶酒想来可以派上些用场。
我唤了他一声:“卿殇。”
他这才回过神来一般,望着我,原本毫无神采的目光生出一丝惊讶,不过那一丝惊讶也转瞬即逝,他开口道:“不知楼主有何吩咐?”
我眼眸一转,道:“把这壶酒喝了吧。”
他愣了片刻,举起那壶,便开始往喉中灌,看着他那副为完成任务视死如归的情形,我不由地伸手拦下他,他举着酒壶那只手堪堪被我拦下,只听得他接连咳了好几声,想来是被那酒呛到了。
我解释道:“那个,你慢慢喝,别着急。”
他望了望我,开始慢条斯理地喝那壶酒,一口一口地喝,我心中的着实奇怪,凡人不都说,一醉解千愁,更何况,那位送我酒时还信誓旦旦地同我说道,这是一壶好酒,名唤“醉梦”,说什么是从阿修罗法界引得的冰泉水酿造而成的,清冽醇厚,世间难得,怎生他喝得这般痛苦?
“那个,都说一醉解千愁,怎么你倒喝得这般痛苦,是这酒不好喝吗?”
他闻言,望着我,放下手中那壶酒,回了我两个字:“不是。”
瞧他半个字也不愿多说,我只得再问:“那是为什么?”
“我第一次喝酒,不知其中滋味。”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个面容苍白的男子看来不过十五六岁,按尘世的规矩,不过是个孩子,可眼前的男子却毫无少年之气,身为少年人,却无少年气,难怪第一眼见到时,竟分辨不出他是个尘世的孩子。
他又举起那酒壶,一口复一口,一口复一口,片刻过后,他将酒壶放了下来,道:“回楼主,我喝完了,不知楼主还有何吩咐?”语气仍旧是那般冷淡,但却染上一丝模糊不清的慵懒。
既然喝完了,既然一醉解千愁,那这人心情也该好些了,只是怎么还是这般冷淡呢?于是我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可是喜悦些了?”
他目光一时间有些涣散,半晌才听得他回答我一字:“晕。”
晕,喝酒会晕的吗?毕竟没喝过,我也不甚了解,不过既然不是一醉解千愁,我还听得一个说法,那便是酒后吐真言,打着试试后者的想法,我又道:“你为什么想要长生?”
他目光愈发涣散,面上却是神色不改,半天才憋出了一字:“疼。”
疼?我心下疑惑,按理说契约立时才会周身疼痛,现下契约已定,应该不会疼痛了才是,怎么会疼呢?
“你是哪里疼啊?”莫不是我施法之时,哪里出了问题?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指出疼痛之处,手却无力地自左肩滑落,难不成是左肩处那印记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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