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府以前的人,被杀的被杀,逃离的逃离,我再没有看到过一个熟悉的面孔,加之为了安全起见,也整日待在城主府内,摆弄草药。
待了一段时间后,我才发现,这个药房一点也不简单,寻常富贵人家有自己的医署药房并不奇怪,但是规模有城主府这么大,且还有很多飘着奇怪香味药材的就非常少了。
我问穆香,这药房除了给府里的人看病还看什么,她淡淡地回了我两个字“杀人”。
吓得我将手里的筛子落到了地上。
“阿弱,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药房的赵老大夫朝这边走过来,我很紧张,这位赵大夫平时看着和蔼可亲的,今天是准备朝我发火了?
“对不起。”我赶紧将洒了的药材收集起来,耳边一直回想着穆香说的杀人是什么意思。
几日后,我便从穆时州那儿知道了药房的真相,里面那位看起来脾气很好的赵大夫除了看病其实还制毒,他手上沾过的人命,一点不比城主少。
霎时,我就觉背脊发凉。“时州,你怎么不早说,万一……”他赵老人家看我不顺眼,把我给结果了怎么办。
“你以为那个药房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吗?还不是赵大夫看你颇有天资才允许我将你安排过去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老人家是个挑剔的人,好不容易找到的帮手,不会轻易“弄死”。
“所以我应该感到幸运是吗?”我抖了抖胳膊,忽觉城主府的水更深了。
“你不是说要好好拜师学艺吗?多少人想跟他学医术都没有机会。”
“我一定珍惜!”而且不仅要学医术,还要学制毒,那会儿我还幻想着有朝一日找到了诬陷爹娘的真正凶手时,一定要替他们报仇。
“再说,我不是派穆香跟着你了嘛,她也会保护你的。”
“我瞧她啊,年纪轻轻,成天板着一张脸,也从来不笑,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关心关心。”
穆时州叹气道:“她心事太重,只有麻烦你操心了。”
“到底是你妹妹还是我妹妹?”我瘪嘴,虽然说是这样说,我还是决定以后多关心穆香,对于这种命苦的人,我总是会格外留心。
穆时州道:“是我们的妹妹。”
其实,穆时州很多兄弟姐妹,但是他是最为优秀的一个,优秀到其他人都望尘莫及,不管是武功学识还是智慧谋略,都深得城主喜欢,小小年纪已经替城主办成了很多桩大事。
我心想,人家好歹是地府判官,比这些凡人多活了不知多少年,出挑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我在药房里待了三个月后,赵老大夫终于决定开始教我点什么,当我兴奋地准备开始悬壶济世时,他老人家说:“你年纪大了些,有些东西现在学也晚了,不如我教你如何在最快的时间内取人性命吧。”
“啊?杀人?”我万万没有料到,赵大夫深思熟虑之后的结论竟然是我学医太晚,学制毒更合适。
“说什么杀人,其实只不过给不幸的挡路人,指出另外一条通往极乐世界的路而已。”赵大夫捋捋胡须,我看了看西天极乐世界的方向。
看我还是处于迷惑当中,赵大夫又说:“其实死不见得就是不好的,如果尘世太过痛苦,为什么不换一条路走呢?比如,抛开性命。”
许久以后,我都还记得今日他说的这番话,让我对于尘世的厌弃之心多了好几分。
赵大夫扔了几本草药书籍给我,希望我一个月内把它们背得滚瓜烂熟。他说,只要有心,脚边的任何花鸟虫鱼、草木山水,都能成为制毒的原料。
穆时州时常来看我,我都是在背书,他见我实在勤恳,便也少有说话打扰我,很多时候还翻着书考我,问我何种草药何种属性。
我一面忙着成为一个只会制毒的“药师”,一面又念着丁修筠的下落,一直催促着穆时州去寻找,他也每回都答应着,但皆无下文。
“你说他到底会去哪儿呢?”
“他也年纪不小了,不会有事的。”
可是在我心里,丁修筠还很小,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未来的路还很长。我庆幸叫他学了一身武功,这样也可以免受人欺负。
半年后,赵大夫认为我有了最基本的制毒功力,便开始教我一些治病救人的手段,我很纳闷,为什么早些时日不教,他告诉我,寻常人讲置之死地而后生,拜他为师学的也是这个道理。
你唯有知道,毒至何处取性命,才更明白药到何处留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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