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此次来见折筠雾, 还有一件事情。
“今日是三月十日,三月十三是你的生辰,孤三天后怕是不能出宫, 便今日送来给你。”
他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串羊脂玉做成的手串, 一拿出来, 折筠雾就被吸引了过去,只见上面有若干个羊脂玉做成的小玉珠子, 她数了数, 正好十八颗。
每一个小珠子都有暗纹雕刻, 她举起来珠子太阳底下看了看,发现上面雕刻的暗纹各有不同,却都寓意好。
有祥云,有鱼纹, 有莲花,还有麒麟和蝙蝠,倒是将有福气的东西给她全部雕刻了个遍。
不过这般一来,就变得花里胡哨,有些繁杂。
折筠雾好奇,“殿下, 这是您让匠人雕刻的么?我记得您以前说过,这种东西得素雅才好看。”
太子殿下解释, “这是生辰礼,自然要特殊一些, 多一份福气便多一份, 繁杂就繁杂,要那么素雅做什么。”
他教她,“以后遇事情, 不可死板,不能一概而论,要时刻记得随机应变。”
折筠雾就点头:“您说的没错。”
殿下每次都能把事情看的这般透彻,实在是太厉害了。
上回两人见面太过于匆忙,太子有很多事情没有问折筠雾。这回眼看还有点时间,便问她在折家的事情,折家的人。
折筠雾回忆道:“应当是觉得对我有愧疚之心,所以每个人都想对我好,但是……”
她想了想,道:“但是他们的好,太过于炽烈了,我还没有适应跟他们一起住,这份好就有点让我恐慌。”
“再者说,我也不是纯心要给他们做女儿的和妹妹姐姐的,他们对我越好,我越是心里难安。”
这心思说的很坦诚,没有一点弯弯绕绕,最后还不好意思的道了一句:“殿下,别人对自己好,我还是享受的,谁希望别人对自己坏呢?”
太子点点头,知道她一点儿谎也没有撒,道:“人之常情,你不用觉得不好。”
但别人对你坏的时候,你怎么办呢?
折筠雾端着茶杯,本是在喝茶,却见殿下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担忧,她稍一琢磨,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忍不住过去,伏在殿下的膝上,道:“刚刚殿下宽慰我,若是他们不同意我与殿下的婚事,让我不要伤心,但其实我这点比殿下看的清楚。”
“虽是生了我下来,但也没养过,情分比不过明珠。当初,明珠匆忙定婚,不做太子妃和端王妃,今日我要是强要做太子妃,也是让他们难做了。”
“毕竟是得了蜀陵侯府的名分,我执意嫁与你,也会伤了他们,不论是陛下那边还是其他的,想来都会有猜疑。”
“殿下说您有办法解决,我信您,可蜀陵侯一家子不是我,没有被殿下养过两三年,他们不信你,如同殿下所说,这也是人之常情,我这般一想,便觉得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无可厚非。”
她抬头,笑着道:“说到底,我其实没有将他们看成以前两个父母那般的家,只当自己是个借住的,便还心虚一些,所以他们怎么样,我倒是不伤心。”
“所以殿下,你不用担心我,想要做什么,便去做,我不会受到伤害的。”
太子叹息,摸摸她的小脑袋,“好,孤知晓你的意思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听见外头方丈声音响起,太子知道分离的时候到了,拉着她起身,牵着手送到门口,道:“你在家安心的等。”
折筠雾朝着他点头,出了门,跟着方丈一路走,转游廊,一路静悄悄,方丈是个话不多的人,临到要告别的时候,却道了一句:“折七姑娘,此番祈福之事一完,你便断绝了前缘,此前种种,皆是序言,往后余生,跟着自己的心走便可。”
折筠雾一愣,然后笑着多谢他,“方丈,那便告辞了。”
她出了大门,蜀陵侯和赵氏带着人正等着她,见了她出来,欢喜的道:“这下子可好,平平安安的,我的珺珺,以后可不能离开阿娘了。”
折筠雾被她搂着,呆了呆,见她哭的伤心,便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蜀陵侯有些艳羡,珺珺还没有跟他亲近过。
三兄弟倒是问祈福之事。方丈亲自主持的祈福,好几年都没有过了。他们很是好奇是个什么流程。
折筠雾撒谎,“不过就是诵经罢了。”
折致安年纪最小,性子跳脱,羡慕道:“我也想让方丈给我做场法事。”
话音刚落,就被蜀陵侯一巴掌打在了肩膀上,骂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一家子人在这边说话,旁边的冠南侯姑娘就见折明珠站在一边笑,也不插话,只笑盈盈的听,未免就有些心酸。
她跟自家阿娘道:“您看看,那个七姑娘一回来,明珠妹妹就成了孤家寡人,谁还注意她啊。”
冠南侯夫人一瞧,倒是觉得好笑,“人家家里的事情,你管那么宽做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者说,我瞧着七姑娘回来之后,明珠也没受冷落,蜀陵侯家的庄子和铺子账目,不是她打理着?”
她道:“蜀陵侯夫妇是个极为公正之人,不会偏待谁,你可别瞎掺和人家家里的事情。”
冠南侯家姑娘撇了下嘴巴,“我知道了。”
她只是担心明珠会受到忽视而已,倒是也不会真的去掺和别人家的事情。只是想起刚刚所见一幕,自有她的一番见解,虽然不曾做什么,但是回到家里,跟其他姑娘们一起作诗作画的时候,却也没忍住说了几句怜惜折明珠的话。
折明珠的人缘极好。冠南侯家姑娘说的话,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但传来传去,竟然也传出了几分谣言来。说是蜀陵侯亲生的闺女一回来,她就要靠边站了。
赵氏听了这话,倒是没生气,只立刻去问了折明珠。
“叔母是不是冷落你了?”她也担心自己会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将人给忽视了,“明珠,你是叔母一手养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叔母因为珺珺刚回来重视了些,忽视了你,你也要记得跟叔母说。”
折明珠哭笑不得,道:“侄女真没感觉。”
她哪里就会是那般脆弱之人。
“若是我因叔母和叔父,哥哥们对珺珺好一些,便心中不满,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那才叫丢脸,才叫白得了叔母这么多年的教导。”
她是个骄傲的姑娘,“我是蜀陵侯家的姑娘,从前我一人时,是独占了叔母的宠爱,家里有姑娘家用的东西,就到了我这里,可是如今姐姐回来了,难道还要由我一人独享么?别说姐姐是刚回来,分了这些东西,放眼全京都,全天下,哪家的姐妹不是同享家里的衣裳首饰?”
“别人只看见七姐姐回来之后分了府里的衣裳首饰,但谁看见了我之前独占了一府的衣裳首饰?”
她对那些话嗤之以鼻,“可见人总是一叶障目,还觉得自己是在主持正义。”
赵氏大喜,抱着折明珠道:“我的儿,你能这般想,这辈子便能活的顺顺坦坦,我心里宽慰的很。”
三月十三那天,对于赵氏来说,虽然不是折筠雾的真正生辰,但是她在今日过了这么多年的生辰,赵氏还是给她办了一桌。
她跟折筠雾道:“你是九月二十一的生辰,按理来说,到今年九月份,你就该十六岁了。”
折筠雾勾着手指头想了想,那她就比殿下少一岁了。
因她不喜欢见外人,所以今日的生辰宴没有大办,只一家子人吃东西。
赵氏道:“等你熟悉了,十六岁的时候,便给你将及笄礼补上,不论别人怎么说,我是想办的。”
折筠雾看看她眼中的关切,迟疑的点了点头。
“若是母亲到时候还想,便补吧。”
赵氏见她应下,很是高兴,然后余光一瞥,看见了她手上换的手串。
她惊奇道:“这倒是好东西,是你……翁家爹娘给的吧?”
折筠雾如今说谎没有一点儿磕绊,“是。”
她轻轻的摸了摸手串,道:“很好看,我就换了。”
殿下说,她如今再也不是之前只能戴不起眼的手串了,她想戴什么就戴什么。
赵氏和蜀陵侯就很是羡慕翁家夫妻,过了几天蜀陵侯沐修,便带着一家子人出去游春。
三月里,郊游的人多,有平民去的地方,也有贵人去的地方,蜀陵侯要带着一家子人去的是桃李溪。
“传闻是先贤讲学的地方,便叫桃李溪了。”
折明珠跟折筠雾道:“不过这地方确实有很多桃树和李树,待会咱们去放风筝,这几日天好,想来人多的很,要是你喜欢,我便带你去认识一些人。”
折筠雾点头,“好啊。”
她撩开帘子看看外面,虽然没有跟殿下通过信件,但是也能猜出今日殿下应该也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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