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婕妤跪坐于蒲团之上,敛目凝着小叶紫檀念珠串,心无旁骛喃着经书,合十默念三遍回向偈,方才由媵人扶着起身,望向一旁的姜湘如。
“那位如何?”
姜湘如在她其后敬了香烛,禅室佛香满弥,目光淡然:“也是奇怪,并无任何动静,只顾着把叶氏那胎看紧了。”
“她那性子,竟能忍得住?”祥婕妤双臂于胸前交叠,玉串儿碰得玲琅声,“这日子,太平得有些诡异了。”
青铜双耳香炉篆烟袅袅,壁上挂着如来香,姜湘如跪下道了声阿弥陀佛,望着那慈悲的如来:“皇贵妃真想让叶美人生下皇上第一个孩子?”
“她自身子嗣艰难,无论叶氏生男生女,都是她的孩子,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祥婕妤鬓云懒垂,丰唇未及涂脂,不疾不徐的缓声藏着些许嫉恨,“再不济,不过杀母留子罢了。”
杀母留子。
姜湘如柔荑滞于半空,未几微颤,扯了抹笑却透着苦。
“不知娘娘是否听说过宫中闹鬼一事,说是那已逝的李美人……”
“你信?”祥婕妤凝着烛火,指腹摩挲着念珠,触及肤理,凉得彻骨。
姜湘如垂眸,不置可否。
室内明晃晃的烛光吞噬着俗人的虚情假意,一字一句的诵读是我佛予众生的劝解。
可几多庙里人来人往,司空见惯的场面是锦衣玉食的贵人们认真跪拜后,嘴上说着只求平安就万事大吉再无需求,最后又止于话口的永远都是功名利禄与富贵荣华。
口口声声说着皈依,可抬目望去谁又真的是两眼空空?
虔诚得入骨,也虚伪得可笑。
“你怕有——鬼?”祥婕妤定定睨了姜湘如一眼,眼风不变,面色未改,只将手里的珠串递给她,“还不如看看人心。”
多少人眼里心里塞满了珠玉锦绣,后来倒也没死,只拿荣华富贵抵了命。
入春了,惠风和畅,春阳正暖,彼时窗外光景正好,姜妩无聊得紧,自出堂奥,往空旷处去偷闲。
浣宜将阁层中的镀银雏笼启开,再悬一金杆并与翠雏双爪,置于宫廊妙宇下晒太阳,继将一梨花木制的太师摇椅,荫在檐子底的琉璃地面上,恰巧避开了两剪金光束。
一旁的金镂矮几上煮水烹茶,另行风雅,约有二汤时分,浣宜听得滚水声后,自顾抻腕探过盏温,才奉上去。
“娘娘请用。”
姜妩不紧不慢地把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将膝头的鷃蓝薄毯往身间提了一提,不曾移目:“叶美人怎么样了。”
“叶美人晨起说身子不爽利,奴婢按娘娘吩咐遣了太医去瞧过,也无妨,说是有孕妇人的常态罢了。”浣宜仍奉着茶,纹丝未动。
姜妩瞥她一眼,抬手接过茶盏,是上好的碧螺春:“好生照看着,都瞧仔细了,宫里多少眼睛盯着她呢。”
“奴婢明白。”
斜上的悬架处正啾啾叫不止,姜妩慵慵斜身,随声望去,只见一埋首鹤行的小太监步履颇急而来,是吴佞那儿新拨来的人,到她跟前见了礼,不敢直视姜妩:“禀皇贵妃娘娘,绛云宫锦贵嫔求见。”
姜妩敛眉,只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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