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很快把赵燕然扶下马,剪开衣裳拔钢针以及止血。
“没有毒,伤口也不深,不过不宜骑马……给公子换辆马车。”上头吩咐今天必须要走,那就只能让他带着伤上路了。
……
范雨回到程家复命,很是沮丧,“对不起,我不自量力。”急于出手的结果大多数情况下都好不到哪里去,而她和赵燕然之间的距离也是失败原因。
程寒宽慰她:“你尽力了。”没有失望,没有任何情绪。
“下次一定割下他的头颅给你。”范雨直视对方。
“来日方长,我等得起。”这话像是对范雨说的,也像对自己说的。
赵燕然在外城遇袭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别院,赵燕韬一掌拍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又冷静下来。
“刺客抓到了没?”
“还未……”
赵燕韬闭眼,“不必浪费时间了。”整个大越谁跟赵燕然有仇,答案呼之欲出。
“算他倒霉。”
旁边配香的太子妃听到这话,缓缓抬起头看了丈夫一眼,又继续忙自己的活。
京城
承启帝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喜欢的儿子会被这样口诛笔伐,御史们像说好了似的,争先恐后地参赵燕然擅离职守,有负皇恩,连视济南府百姓为刍狗这种过头的话都出来了。这其中自然有刚正的,但更多的恐怕是敌对阵营借机倾轧。
最麻烦的还不是朝臣,他当皇帝数十年,什么场面没经历过,这些都不难化解,可偏偏宗室上心了,几位老王爷要他一定严惩,以儆效尤,否则老赵家的子弟争相效仿怎么办,越来越不成体统。
承启帝也是到今天才醒悟,原来赵燕然并不是他以为的人见人爱,并非大家都宠着溺着当宝贝般捧在手心里。
“你高兴了?”他不痛快地瞅着徐则。
“不高兴。”
承启帝气笑了,“这不就是你,你们喜闻乐见的么?”
徐则蹙眉,“陛下,逃跑的三十多人恐怕不止盗墓那么简单,应该还背着不少人命,放任他们继续流窜,极有可能为祸一方百姓,。微臣恳请陛下让大理寺少卿娄少竭来侦办此案,并赋予其调遣府军之权。”
承启帝脸色像吞了苍蝇似的,看着对案子十分上心的六部监丞,不知该把对方赶出去,还是先让自己不生气。当你以为别人在幸灾乐祸,实际上别人在忧国忧民,这算什么啊,作为帝王,他觉得自己太难了。
“睿王的事你没什么要对朕说么?”还是把话题转了回来。
徐则不解,“又不是臣要他去的,臣就算愿意为他背祸也得有说服旁人的证据才行啊。”
思量了一会儿,他又佯装试探道:“皇上是要臣给睿王殿下背祸么?”
“……”算了,再说下去这个人肯定又要扯到辞官养老上面。
当天,睿王赵燕然的惩处就下来了,罢免朝中一切职务,闭门思过半年,断禄粮三年。而济南府的案子也交给了大理寺少卿娄少竭,这事到这里也就平息了。
宫门口,徐则发现左相在等他,这可十分难得。
“这把你又赢了。”左相笑呵呵的。
徐则看着自己的手指头,有点脱皮,“赢什么?我大理寺那么忙,分一个人出去多少事要被耽搁你自己算算。再说人娄少竭缺那点功绩锦上添花?”出身摆在那里,努力和成绩也摆在那里。
左相被他堵得说不上话来,是了,他也有些忘了徐则嘴皮子多厉害,早年一个人辩赢六国使臣。
“左相,您不会不清楚盗墓贼都是些什么人吧?他们会盗墓就会杀人就会劫财干尽不法勾当。三十多人不是小数目,且还不知有没有其他同伙。我跟你说明白话,这种案子就得行家来办,三皇子不适合。时间拖久了百姓不安是一虑,逃犯流窜到其他地方继续做烧杀掳掠的勾当,您觉得三皇子能捞到什么好处,比四皇子的结果好到哪里去?”
“您好好想想。娄少竭刚出发,只要皇上改口他随时可以折返,我大理寺正好离不了他。”
左相气闷,“娄少卿还是速速将犯人缉拿归案吧。”说完甩袖而去。
徐则看着他苍老的背影,无奈地摇头。两位相爷都老了,卸下重担是迟早的。这两年突然有上进心,好听点叫鞠躬尽瘁,难听点叫不甘心。
权臣不像宗室和功勋们可以子承父爵,权臣在位风光,退位寂寥,家中若是后继者不力,几乎等于断崖式衰落,这种结局没几个受得了。
赵燕然回到济南府就接到了圣旨,只好收拾细软回京。
“王爷怎么会去金陵?是为了太子吗?”张婉晴关切。
赵燕然看着爱妻的脸,突然一阵不适,跑出去在花坛干呕起来。
“王妃,王爷在金陵受了伤,这些日子又舟车劳顿,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症状。”太医诊脉后给出的结论。
“知道了。”
赵燕然的腹部有一块恢复情况不大好的伤口,太医重新开了内服及外用的药,叮嘱他多静养,饮食清淡,控制情绪。
“让你担心了。”睡了一觉,他精神好了不少。
张晚晴握着他的手,红着眼眶哽咽道:“您要是有个好歹,叫我如何是好。”
看着对方深情款款的脸庞,赵燕然心里的痛更清晰了。
金陵
徐野今年公务繁忙,没有参加蹴鞠赛,不过衙门里的人还是凑够了一队,他偶尔会腾出手指导他们。桑赠齐倒没有反对官府中人继续参加,他似乎也成了蹴鞠赛的忠实观众,碰到自己喜欢的队,总能在观赛区看到他的身影。
“张家和陈家要联姻。”徐野得到的确切消息,而且这个联姻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张晚晴的亲弟弟。
两家达成的默契是利益共通,以及抵抗程家这个不稳定因素。值得注意的是,威远侯府也加入了这个阵营。可想而知小兄妹回京后会有多热闹。
“真看得起我。”程馥好久没在书房里静下心处理程家的琐事了,最近又是修路又是两河茶事的收尾,说脚不沾地一点都不夸张。
桌上两摞信,有翁齐敏姐弟的,顾彦雅的,高升的,也有徐家来的。
她瞪大眼睛,没看错,徐家专用信封,封口处还有家印,是徐则亲手写给她的。
“嗯?”伏在对面的徐野察觉到她脸色僵硬。
“这是你家的徽记吧?”程馥把信给他。
徐野也有些意外,这么正式的家书并不常见,就他长这么大也没收到过几回,而眼前这封信是寄给程馥的。所以……
“傻笑什么呢?”小姑娘见他自顾自的笑,莫名其妙。
“徐监丞终于记着他还有个光棍儿子了。”徐野一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嘴脸。
小姑娘双颊绯红,赶人,“你去那边,去那边。”不准偷看。
徐野老实地坐到窗台下的茶桌边,装作看窗外的风景。
程馥瞥了他几眼,确定没望过来,这才小心翼翼地用拆信刀把信拆开。
徐则在信上说徐野小时候就没了娘,养成了奇怪的性子,成日无所事事,纨绔恶劣,他这个做爹的生怕他闲出屁来变成什么大逆不道之徒,便逼他去考状元,结果他依旧吊儿郎当。如今也到了及冠的年纪,是该有个家,有人管管了。
不过信的后半部分却不再温情,告诉她京中不太平,早不是他们兄妹离开时的模样,如今太子迟迟不归,让很多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徐野去金陵算是避开了麻烦,但他们兄妹迟早要回京,那么徐野自然也要回京。徐则希望她和徐野在金陵把婚事办了,这样一来在很多事情上,徐野的立场更名正言顺。
至于她顾虑将来会连累徐家,徐则表示自己一开始就猜到了,让她不必多虑,徐家是徐家,徐野是徐野,一切都不会有改变。他们兄妹没有做错事,谈何连累,而即便是错了,徐家也不在意。只要徐野认定了她,那么徐家的六少夫人只能是她……
“别哭……”徐野一直在偷瞄,瞄着瞄着发现小姑娘的神色从害羞到担忧再到落泪。
程馥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结实的肚子上,蹭了蹭。
“让我再想想。”
徐野疼爱地把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随便想多久都可以。”
肚子上的脑袋摇了摇,“不行,不能太久,这样对不起你。”
“老夫老妻的说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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