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野又去了一趟梨木镇,这一去就是四天,又抓了一批人回到县城,当晚就让差役先把花家的人提出来重审,忙到第二天晌午才想起吃饭歇息。
草草睡了两个时辰,他又提审了王家的人。
“罪名我都拟好了,摁手印吧。”示意旁边的小吏把认罪书拿给王羡。
按说人证都反口的情况下,王家和花家人早该被放了,但这案子朝廷重视,钦差亲自下来查办,人要关多久就不看规矩了。
王家众人没受刑,但天寒地冻的,牢房环境极差,养尊处优的地主头们那里受得了,牛高马大的王羡瘦得脱了形,其他人更惨不忍睹。
“我不认罪,这些事我没干过。”王羡目光涣散,脑子还算清醒。
不意外他会抗拒,这是犯人们的正常反应。
“过去几个月花家死二百一十四人,伤四百七十人,都出自王家之手,你身为主使死罪不可免。”
王羡惨然一笑,“大人,那我王家又死了多少人,你眼盲心瞎了么?”
“对啊大人,要不是花家先害我家小姐哪有这些事。”
跪坐在地上的王家众人争先恐后出头。
徐野平静道:“花枳认罪了。”又示意小吏把花家的认罪书展开给他们看。
“他本想把花家犯的事都揽下来,可惜我不答应,不瞒着你,花家要死十四人。”
王家人终于怕了,如果先前是抗议徐野,现在是害怕的求饶。也有人爬到王羡身边,问他不是上头有人么,为什么没救他们出去。王羡听说花家要死这么多人,脑子一团乱麻,哪里有那个空闲思考怎么自己的人脉没发挥作用。
“……死的都是我们两家的人,没有外人,我们自己的奴才死就死了,官府凭什么管?”终于有人抓住重点了。
徐野拿起放凉的热茶喝了小半杯,“你们私斗,死伤均是自家人,官府确实不好插手。不过你们能保证没牵连一个无辜百姓么?你们闹了这么长时间,梨木镇如今是什么样大家有目共睹。按照大越律,但凡有影响农务、漕运、盐务、经商的,造成百姓恐慌的,视情节严重定罪。”
“不要以为关起门来杀人放火就没人能治得了你们。”徐野神色没什么变化,就像在对无关紧要的人说话。
除了王羡之外的其他王家人这时候才知道大难临头,哭天抢地的,屎尿屁流了一地的,磕头求饶的,互相指责的什么都有。王羡目光呆滞地望着身旁一位差役的佩刀。
徐野抬起一只手支着太阳穴,“但凡有点敬畏之心也不至于沦落至此。花枳选择承担杀人罪名,保住花家。而你呢,你们若是不认杀人罪,那官府只能一项一项跟你们清算,届时,没收王家所有财产,男丁三千里流放,女眷充入军需一个都逃不掉。知道军需是什么意思么?”
有人哭嚷起来,“我不认罪我不认罪,好死不如赖活着……”
其他人受影响也乱起来,而王羡仍然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反应。
许幼娘被带到东桥县起初不知道为什么,而当她看到县城萧瑟的菜市口,戏台上被五花大绑的花枳时,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在这里的意义。
她疯了似地尖叫,欲挣脱枷锁冲过去救人然而都只是徒劳。
午时一到,随着监刑官一声令下,花家十几人全被绞死,吊在半空中。
许幼娘眼睁睁望着花枳咽气,头重重地垂下,她受刺激过大,脱力瘫倒,最后昏死过去。
徐野挥手示意官差把她带走,吩咐:“别让她死了。”陈家需要这样的礼物。
花枳等人宁可自己死也要保住花家的族产和族人,王家的族人也希望王羡做相同的选择,然而王羡因过于煎熬病了,牢里的其他人都想要活下去,所以徐野“尊重”他们的选择,进行民乱清算。
也所以丁达终于有事可做,伤好了大半的他在徐野这个靠山支持下,带着人频繁往返于梨木镇和县城,不到十日功夫就算出了损失,并拿到了大量证词。
说起来这还得多亏徐野当众绞死了花家人,让很多平日被欺压的百姓有勇气站出来声讨王家的罪孽。
徐野只是小小的同知,不够格判流放这种大罪,所以闫茂贤又下来了。
他审了一遍证据和百姓的口供,用最快的速度给王家定了罪并结案。王家的产业全部没收,五服内男丁皆流放,女眷皆充作军需。
“花家不能独大。”现在雷家完了,王家也完了,梨木镇人口最多的宗族只剩下花家,闫茂贤担心成全了花家,往后梨木镇就是花家一言堂。
“哦是么?”徐野装傻。
闫茂贤面上不显,心下却不痛快,可谁让这小子背景硬呢,想放他兼管东桥县,现在看来显然行不通。
不过,撇开旁的不提,闫茂贤还挺佩服此子的手段。够狠厉,找的角度也刁钻,对大越律烂熟于心。若是雷家私囤火药的案子给他办估计也很快能结案。
只是……
“这边没你什么事了,回金陵去吧。”
徐野等的就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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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长公主非但没有要回秀洲的意思,还在金陵置办了宅子,过了正月就翻新。景元泽带着亲娘和大嫂十六那天才回家,景二老爷想打儿子,又怕曹氏发作,只好把一肚子火熄了,安生过日子。
这段时间程家很平静,两河轩和小酒馆开年后依旧热闹,倒是吴家出了好几件纠纷,满城风雨,又成了金陵百姓茶余饭后的话头。
“……怪惨的,薛城到的时候人都没气了。”石康对徐野解释吴家族人这阵子发生的糟心事。
郭氏逼族人掏钱,过年都不消停,派宗家的账房和武师挨家挨户地要钱,实在没钱给的就打欠条,不少族人莫名其妙就背了债。有不堪压榨的走了极端,正月没过,已经有两位老人在家中自缢身亡。
郭氏不承认是自己逼死族人,找了野郎中去验尸,说两位老人本来身体就不好,大限将至,更过分的是听说族人捐钱给两家办后事,她强行把钱扣掉了一半。种种泯灭人性的做法,引起了族人的强烈反弹。
有人要吴令佐休妻,有人诅咒吴真真嫁不出去,还有人骂吴令佐不配当这个宗主。过去坚定不移相信宗家的部分族人都沉默了。
这还不是吴家最糟糕的时候,族中说话最有分量的族老吴天溢,昨夜里突然咳血,临终前非要族人支持吴缨当族长,引起了多方反对,最后吴天溢噎气也没个结果。
“薛城呢?”徐野比较在意金陵其他百姓会不会受影响。
“属下在。”站不远处等候多时的薛城上前。
“盯着点,别让他们闹大。该抓人别含糊。”他不会是薛有志这样势力平衡就万事大吉的,也不会像罗参那样搞不清自己立场的。
两河轩
《白鹤道尊》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程馥这本新的还没写完,但她也不着急,以前的书稿调整一下重新说一遍也是可以的,毕竟很多新客人没听过。
隔壁的吴缨正面客,吴令修带几位族兄过来喝茶话家常,程馥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没好事。不过吴家现在真没人能拿吴缨如何,想要他出钱出力都得低声下气求着点。
新年高升第一封信到了金陵,程馥放下手中所有事,猫在屋里烹茶阅信。
京城囤的地拆除重建,因地块较大,预计需要两年时间完工。按照程馥的要求,这些地会盖一个个大小接近的院子,面向的群体是非富非贵但小有家底的阶层。
“有间酒馆”一切顺利,依旧每天一座难求,不少酒楼尝试复制模式,可惜都没有成功。
不少人听了说书后默写下来,打着小酒馆的旗号到处售卖,高升担心管控不到,有人借机搞手脚构陷,所以主动告到京定衙门。官差也够仗义,查了七八家铺子,书册全被清缴焚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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