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深夜说书这个节目不能断,除了现有的几部书稿可以每隔两个月重复说一轮之外,新鲜的故事也要准备起来。她忙着理顺各项事务的同时,还抽空写了几篇大纲。以后在别处安顿下来,她再请人代笔。
提到书稿的事,她就想起还留在木槿院的那些备份。她现在很小气,不乐意让自己的辛苦成果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糟蹋。虽然不知道书房里的东西如今是不是还完好。
“我派人去打听打听?”高升的法子是买通里边的人,里应外合偷出来,但这想法不太光明正大,主子未必肯答应。
然而顾长烟的打算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比如自己潜入木槿院,先将书稿烧了,然后再把属于自己的几件小物带出来。比如顾彦清和徐野送她的花灯,还有太子赏赐的手串。
“不必了。”现在顾家应该还在找他们兄妹,眼下木槿院也没有她曾经的仆人,高升能打探的消息十分有限。
当晚顾彦清回到小酒馆,匆匆吃过饭就出去了,顾长烟也不问他去哪,只跟在他身后叮嘱他早些回北望轩歇息。
小哥哥前脚刚走,徐野后脚就来了。
“外面的事听说了么?”徐野在她对面盘腿坐下,熟门熟路地打开茶壶盖看了眼,茉莉花配龙井,给自己倒了一杯。
顾长烟这几日几乎都泡在小酒馆的雅间里,每日核对账目,写故事大纲,见的人也多是铺子里的,外面的纷纷扰扰是半点不清楚。徐野这样问,那肯定是又出了什么事,还跟她有关。
“朝廷真要加税?”稚气未脱的小脸微微发沉。
昨夜在楼下听书,旁边一桌是户部官员,争论要不要上奏朝廷加商户税赋。相信任何做生意的都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徐野:“……”他都差点忘了这丫头是个现实的,骨肉亲情什么的早已看开。
“说吧,我还有什么经不住的。”
她早想明白了,即便是哥哥,她也不能自以为是的为他好,那与擅自左右他人生没分别。哥哥做出的选择,他们兄妹一起承担结果就好了。她相信只要活着,就有机会翻盘。所以现在没什么事能再给她打击。
徐野拿起茶杯,老神在在地吹了吹,“你兄妹二人被除族了。”
“……是不是我哥哥干的?”怎么想都觉得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此前顾家把她送去家庙,这在外人眼里已经是最大的屈辱,唯一的结果就是各种方式死在那一方小院子里。而她虽然逃出来了,但顾家只要有本事找到她,那她的结局并不会改变。而且吧,她外逃,没有身份证明,没有路引,没钱没人没靠山,从常理来说,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顾家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折腾什么除族。
也所以,能让顾家特地开祠堂的唯有顾彦清了。只是不知道哥哥是如何办到的。
被世家除族的子弟境遇多数都不好,没有银钱田产傍身,基本都只能生活在底层,更有甚者处处被原族人践踏侮辱,日子过得生不如死。而在外人眼里,犯了严重家规的人才会被除族,这样的人品质注定一生遭人诟病,没有几个正经人愿意跟他们来往,基本走哪条路都艰难无比。
可在顾长烟这里,除族是解脱,真真切切的脱离苦海。从此山高路远,自由肆意。
“你有位族兄称失火当晚有人在家庙附近见过顾彦清,怀疑是他纵火放你逃跑。还有一位称顾彦清曾去北岸码头赌钱,输了十一万两,北岸的人已经好些天没见过你哥哥,帮主放话十日内还不上就带整个北岸码头的人上顾家要债。”
顾长烟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果然低估了哥哥的本事。如果她猜得不错,那两位族兄应该是与顾彦清私下串通好的,为的就是成功办成这件事。
十一万两不是小数目,梁国公府是不会愿意为一个还没成气候的子弟填这笔债的。加上纵火一事,即便他们没有真凭实据,只有族兄的一面之词,可顾彦清是顾长烟的亲哥,他嫌疑最大也是合理的;在老一辈族人眼里,纵火烧家庙,等同于不敬祖先,绝不能被原谅。哪怕那方小院子只是家庙旁边的祖产。
抓到顾彦清打死,官府也管不着,但北岸码头的帮主肯定要逼顾家来偿这笔债。老头子们非但不是傻子,还一个个的老妖怪。他们自然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两件大事凑在一块,再加上事先安排好的人从旁煽风点火,除族一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办成了。此刻梁国公府一定在为不用给顾彦清填债而感到庆幸。
“干得漂亮。”顾长烟只有这句话。
徐野将她面前的书稿拿过来翻阅,云淡风轻地问:“打算去哪里?”
“金陵吧……”她之前有跟顾彦清分析过,江南富饶,气候宜人,读书氛围好,适合他们兄妹发挥所长,如果顾彦清将来不打算入仕,江南先天优渥的环境也足以让他们安然一生。顾彦清当下就应允了。
徐野从笔架上取了支细毫,沾了点墨,在书稿上改了几处错漏。顾长烟托着腮帮子看他下笔,心里感叹,真是赏心悦目啊。
“对了,我能再求你帮个忙么?”也知道自己最近麻烦他许多,不好总这么得寸进尺,可那件事总梗在她心里。
“何事?”徐野没抬头。
顾长烟心虚道:“有没有法子带我悄悄回一趟顾家?”
“什么时候?”
“你哪天方便?”
徐野把笔重新搁回笔架上,“明晚二更,我去北望轩接你。”
顾长烟露出久违的笑容,“谢谢你啊徐六,以后我会报答你的。”若是没有对方,自己如今怕是还在家庙里艰苦求生存。
徐野别过脸,轻轻地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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