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静谧,茶香袅袅,花妩认真地望着南宫懿,字字落珠般清脆,连在一起却沉重到让人无法回答。
权贵之所以让人趋之若鹜,就是因为能够让人触及方圆外的领域而不必付出代价,朝中不是不知道北戎王这些年做了什么,只是没人敢深究。
摄政王也不能贸然拿此事动刀,显得针对肱骨老臣,引人诟病。
所以花妩在他平静毫无波澜的目光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意思——他不是不能管,他不想管。
花妩在桌下握住拳头,又是这样吗?祈雨节上也是,他确实有不得已,却为了自己的不得已,对别人见死不救。
果真不该指望他吧?
“北戎王府有先帝的丹书铁券在手,只要不是通敌叛国的重罪,什么指控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痛痒,你确定要以卵击石?”南宫懿的声音华丽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纵容这颗毒瘤在长安一味长大,我看不出这对您有什么好处,殿下。”花妩的声线也变冷。
“他并未惹到我,真惹到我的那一日,本王也有法子应对,道长以此为由要求本王出手,恐怕还说服不了我。”
这个人果然是没有心肝的冷血怪物啊,白长了一张让人神魂颠倒的脸,花妩挑了挑眉毛。
“那贫道与殿下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殿下不想管没关系,别拦着我管就是了。”她站起身。
南宫懿突然道:“那些被送进王府的女子,很多是自愿去的,或者被家里卖去,北戎王在江南一带养着一大批为他物色女子的狼犬,他们以此为营生,甚至养家糊口,朝廷出手调查,这些人必会百般遮掩,那些受害的女孩家中收了银子,也不会配合,等此事风头一过,北戎王就会杀鸡儆猴,他动不了本王和刑部的大人们,可手底下那些去探访的衙役、地方官员、透露消息的平民百姓,通通都要遭殃,你知道会死多少人吗?那些可怜女子的命是命,难道这些人的命,在道长看来就不是命吗?”
花妩眯起眼睛看他,犹豫一下,才问:“我只问一句,殿下到底管,还是不管?”
南宫懿神色平淡,“倘若你能找到一个让他必死无疑的罪由,本王就可以让你炸了北戎王府。”
花妩闻言一阵吃惊,这个意思是……他要管了?
“道长能做到吗?若是做不到,奉劝道长不要多管闲事,你有太渊观撑腰可以一走了之,却多的是人要为此搭上性命。”
花妩当即拍桌:“当然能,殿下要言而有信。”
“本王言出必行。”
花妩很想跟他签一纸合同,可这里不流行这个,她上下打量南宫懿,伸手到他面前,认真道:“口说无凭,贫道斗胆,想跟殿下要个信物。”
南宫懿微微一愣,见她目光坚定,只好从食指上退下一只翡翠扳指,轻放在她掌心,提醒道:“此乃皇室贡品,别丢了。”
花妩撇撇嘴,把扳指顺手套在自己大拇指上,粗细刚好,这才心满意足,抬头随口问:“当真只有这一个条件?我可以不计代价,不计后果?”
南宫懿只回了一句:“可以不择手段。”
花妩忽然感到握住冰棱般的冷意,而南宫懿自始至终只是平静地同她说话而已,她没敢再多言,匆匆告辞。
——
回了流云观,她躺到床上开始发愁。
在槐王面前说了大话呀,连摄政王都找不到理由制裁的人,她能怎么办?
槐王已经明确告诉了她,就算拿活人炼丹的罪名被公之于众,也奈何不了北戎王,而且极易遭到他的反击,也就是说,常规世俗的方式根本动摇不了他。
但花妩所擅长的,原本就不是这些。
她忽然想到他最后的那句:可以不择手段,那时候,他目光中隐藏的狠色像是月下刀刃,仿佛悄无声息就能夺人性命。
他可是摄政王啊,不能以普通人相待,花妩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手上的玉扳指。
不择手段,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稷华山,太渊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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