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舟闻到了一股气息。
死亡的气息。
太后面如金纸,紧闭双眼缩成一团,偌大的凤床把她显得越发瘦小病弱,半白的花发毫无光泽,像一把草铺在床头。
“都有什么症状,什么时候出现的?”
周嬷嬷抹着眼泪道,“昨儿晚上用完膳后就说不舒服,上吐下泻,一开始只以为是受凉了,喊了太医进来熬了温补的药水喝了,谁知道半夜开始喊腹痛难忍,渐渐地神智就不清楚了,胡说了一会就昏迷过去。”
阿斯综合征,典型的砷中毒现象,有人给太后下了砒霜。
当务之急是洗胃清毒,可这是突发情况,不可能这会儿跑去睡觉让药箱更新,没有洗胃的药,只能用土法子了。
“周嬷嬷,给我准备一盆温开水,一碗食盐,十个生鸡蛋,把蛋清挑出来,再给我一壶牛乳。”
周嬷嬷立刻准备好,白晚舟把盐和在水里,捏住太后的鼻子,就往她嘴里灌。
灌进一碗盐水,又用食指和拇指伸进太后口中,捏住其舌根,咽部受了刺激,太后哇的一声往外吐了出来。
肃亲王自打进来,就一直坐在床脚的小杌子上,不发一言,直到见太后大吐,才起了身,满脸焦急对白晚舟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催吐。”
白晚舟虽然有点怕肃亲王,但她有个特点,只要一进入工作状态,她就是整场的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有她的气势高,想活命,就得无条件信任她。
此刻,这种气焰就飘浮在她头顶,肃亲王也被她镇住了,搓着手重新坐了回去,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太后的脸。
白晚舟反复催着太后吐了七八次,把一盆水都用完了,才端起蛋清,对着太后又是一通灌。
太后虽然昏迷着,却难受得直哼哼,肃亲王的手越搓越快,却不敢打断白晚舟。
喂完了蛋清,白晚舟已经浑身大汗,也没力气再扶太后了,见肃亲王离得近,便吩咐道,“过来替我扶着太后。”
肃亲王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喊自己,扶着床棱起身,将太后靠在自己胸口,却也是浑身虚软。
白晚舟将最后一大碗牛乳灌进太后腹中,用袖口擦了擦额角汗水,起身道,“周嬷嬷,把碧纱橱给我收拾出来,我要睡一会。”
肃亲王不料这个节骨眼上,白晚舟竟还有心情睡觉,不由冷下脸,“让你来侍疾解毒,不是让你来睡觉的。还有,太后现在情况如何了?你忙到现在,都是在做什么?太后为什么为什么还没醒?”
白晚舟有苦难言,谁特喵的想在这种气氛下睡觉?还不是为了让药箱更新?
只得继续撑着她的主治医师两米八气场,冷酷的解释道,“温盐水灌服催吐是为了洗胃,将胃中还未消化的毒物用物理方法吐出来,蛋清和牛乳都是高蛋白物质,既可以中和毒素,也可以保护胃黏膜不受灼烧,大量服用有助清毒。这是我目前能做的所有,太后中毒颇深,光靠这些治疗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我后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作为主治大夫,我如果不休息好,不能保持大脑清醒,是不能准确判断施救的。”
肃亲王眉头拧得都快变形了,这丫头说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没听懂,唯一听懂的就是她说只有休息好才能准确施救。
他不敢拿太后的命冒险,只得黑着脸允了白晚舟去睡觉。
白晚舟躺到碧纱橱,为了尽快入睡,服了两粒褪黑素,又对周嬷嬷道,“半个时辰后务必喊我起来!”
周嬷嬷手忙脚乱,点头如啄米,“老奴看着更漏,到点就喊王妃。”
药劲上头,白晚舟很快就呼呼睡着了。
肃亲王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让太后绵软的身子靠在他身上,眼中担忧化作心痛,浑黄的眼窝中渐渐蒙上了雾气。
她瘦了这么多!少年时,她也有滚圆的臂膀啊,一笑,圆脸上两粒浅浅梨涡,那样单纯,那样美好!
“王爷,老奴来吧。”周嬷嬷轻轻道。
肃亲王摇摇头,“这把年纪,也无需再避什么嫌了。”
周嬷嬷看着两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儿,除了心疼,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肃亲王依旧看着怀里的太后,却朝碧纱橱努了努嘴,“瑞亲王对那丫头赞誉甚高,不知她是否德配其赞?”
周嬷嬷叹口气,“老奴在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了,看人的功夫还是有的,淮王妃是个纯善的人儿,只不知架不架得住磋磨啊!”
肃亲王冷哼一声,“本王不管他纯善不纯善,本王只管能不能救活凤梨儿。这次的事,本王会不惜成本,一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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