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人已经死了,那么离林家被发现的时间也更近了一步。
林附安置好孙渐清,租了辆马车,前往京城。
马车划过湿润的土地留下清晰的泥泞痕迹,驶过黄沙漫天的关口和还未挂起客栈招牌的远郊林,最终回到了那株茁壮的梧桐树下。落英缤纷,红黄橘青,盛况纷呈,唯不见满枝如稚嫩少女般娇憨的梧桐花开。
先前那座废弃宅院已被重新修整,该修该补,焕然一新。那扇咿咿呀呀的门栏要被丢弃,门口挂上了富丽堂皇的匾额,“凤府”二字清晰明刻在上面,有一种无形的压迫。
一看就很有钱。
林附的马车停在宅子右侧。
他看得发愣,若不是被凤家的门房注意到,并且用怪异地瞧了眼全黑的马车,把脸色微白神情颓然的林附当成了车夫,让他把车挪开,林附恐怕会在这儿呆到天黑。
那门房催了一声就要离开,林附叫住他,笑容腼腆地问道:“这位小哥,麻烦问一下,这里以前是不是一座废弃宅院?”
门房被这样的笑容弄得不大好意思,不由得放轻声音,回道:“是啊,不过现在被陛下赏给我家大人了?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事,我还以为走错路了呢。谢谢小哥了。”林附摇摇头,道了声谢,然后驭马离开。
门房有些摸不着头脑,目送马车消失在视野里,嘟哝两句也将此事抛之脑后,回到府里去了。
曾经的废宅变成了凤府,曾经不论时节开花的树已变回正常,所有的一切都在既定的时间发生改变,又在特定的时间内发生事情后回归正常。就像完成了任务与使命,重新投入生活。
林附自从重生,就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当真是死后重生到一个架空的时代了吗?或者说,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越想他越觉得不对劲,却又无法在怪异中得出其他结论。
林附身上只带了零星碎银,要想在京城住上十天半个月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他果断离开京城,到了几十里外的远郊邻安顿下来。几间破落屋子打扫打扫,还是勉强可以住人的。
当然同时,他还在等一个人上门。
北方十月便是寒霜冻结,秋风过后便是枯藤干枝,光秃秃的等着白雪裹身。
过了大约半月有余,林附街中闲逛,道路马蹄踢踏,风一般从他身边闪过,林附眯了眯眼,看清马背上的是凤临江,明显焦急不安,像是有大事发生。
林附恍然,向反方向跑去,嘴里喃喃道:“开始了……”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呼出的热气都结成了霜花,飘飘荡荡回到林附的衣袖、肩头和发间,在黑衣上贴出水珠,然后不着痕迹的干透。
林附在门口驻足,鼓足勇气后,敲响大门。
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女人,女人青丝垂柳,温婉大方,眼角细纹稍增仍不减风韵。林附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泄漏,傻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小兄弟有什么事儿吗?”女人瞧了外面愈来愈大的风雪,以为林附是来门檐避雪的,于是说道,“若是避雪,不用打招呼的。”
“不是。”林附语气生硬,连带着声音更加沙哑,“夫人,我来找人。”
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心意,只是一面对曾经的亲人,愧疚和心虚就开始影响他的情绪。明知他们结局自己却无所作为,甚至亲眼看着他们死去,他就像是刽子手的帮凶,递出了最锋利的斧头。
“找人?”林母疑惑道,随即反应过来,“你来早了,我丈夫还没下职。”
一片雪花调皮地落在林附的睫毛上,林附眨眨眼睛,表明自己的来意:“不,我是来找孩子的。”
林母瞬间变了脸,抄起倒在一旁的大扫帚,做势要赶人,顺便备好了喉咙呼唤街坊邻居。
林附上前:“我叫金简,七年前梧桐树下,是我将两个孩子放在那里的。”
林母脸色并不缓和,反而如临大敌:“七年前你扔了他们,如今想要回去,更是痴人说梦!他们现在姓林,是我林家人,我丈夫可是当官的,等他回来,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快滚!”
说完就完关门。林附抵住门框,强硬上前:“我就在此处等林大人回来,还望夫人不要介意。”
林母十分不客气道:“你要等便等,想进门是一步都不可能。”
林附叹了口气,感觉身上寒意四起,偏偏在这时候发病,于是放了手,对着即将闭合的门缝最后说了一句:“我并不是一定要带他们走,但有一事必须要跟二位说清楚。”
门内没了动静,偶尔传来几声稚嫩的话语,均被用木桩卡死的大门阻隔。林附尽量缩卷身子,可寒冷是从心底漫开来的,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林母嘱咐两个孩子不要出门,自己从后门出去,雇了个人去大理寺找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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