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蹦跶着走在前方,如天如云如地如林,山高水阔,自由自在。
让人好生羡慕。
他提起劲,大步赶上,搭讪道:“小孩,你是叫林附吧?就你一个人吗?家里人在哪?”
那个叫林附的小孩扬起头,眼神清透,从这样的眼中,老蒋仿佛能看到狼狈不堪又心怀叵测的自己。
“是啊,你可以叫我阿附,也可以叫我小附。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小孩。”
老蒋噎了一下,林附表情狡黠,后面一句明显是故意说的。
小孩记仇的很,也不喜欢别人叫他小孩。
“你是要见金先生吧?”
“金先生?”
老蒋疑惑地想,这金先生大概就是他的家里人吧。
老蒋部落的居所其实离水源不远,像这样再走一里,也就到地方了。老蒋放下水桶,已是汗流浃背。
“金先生,金先生!咋们救的那个大叔想见你!”
林附兴质高昂,大呼小叫地跑进屋子,过了一会儿探出头,朝老蒋喊道:“大叔!金先生叫你进来。”
老蒋犹豫着进到屋子里,像是书院里被老夫子叫去训话的学生,踌躇地立在原地,心中的泛起阵阵波涛,汹涌着激荡开来,恐慌不已。
他仔细地观察这位斜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的男人,话含在嘴里,愣是说不出来。
金先生长相清秀,五官端正却平平无奇,一双眼睛与刚才那孩子有九分相像,可能是父子,也可能是叔侄,也或许是有别的血缘关系。
可为什么要称先生?
“你要见我?”金先生问。
这声音当真是难听至极,似枯枝干叶,似老旧木器,却没有老人那样的沧桑。就是单纯的难听。
“对。我就是想问问,是你救的我吗?”
“是。”
老蒋抬手向耳后颈摸去,那儿已经结起厚厚的痂皮,昨天应该致命的伤,今天却在奇异的复合。
“那这个伤口?”
“我治的。”
听到肯定的答复,老蒋脸上一喜,随即又沉下,语调带上委屈和埋怨。
“你既然能救我,为什么不救救他们?”
“你就是这么想的?”金先生快速地反问道。
“额……”老蒋被问住。
“我不是有意救的你,所以你也不必如此质问我。”
什么叫他这样想?什么叫有意质问?老蒋脸色青白,最后涨红。
他知道这样质问恩人是白眼狼的行为,可是,哪怕再救下一个人也好啊……
“我,我没有这样想,也没有质问……”
“这样的话最好。”
金简语气太过冷硬,一时间,两人都无话而言。
空气凝固成团,掉到地上,滚了滚,林附走进来踢了一脚,顺便踢碎了老蒋硬梆梆的脸色。
“金先生,吃早饭啦!大叔你是不是也没吃?我煮了面条,要不要来点?”
林附扛着一锅清汤寡水的面条进来,一点油水也看不到,还特意撒了几粒葱花遮遮掩掩。即便这样,香味还是散了出来。
老蒋还在拒绝和接受两者之间犹豫,肚子率先替他作出了决定,“咕噜”两声逼迫着老蒋拿起筷子。
“谢谢啊……”
“金先生你的。”林附手上灵活地搅起面条,放在小碗里推到金简面前,照顾的十分妥当,笑嘻嘻地回道,“别客气!你打了一桶水呢,不然我们也吃不上面。”
老蒋闻言一顿,口中的面条顿时变得腥味十足,难以下咽。
“今天打的水……”
“是啊。”
猛地,老蒋把碗往嘴边一扣,疯狂倒进面条,堵得心惶咽痛口难嚼,大粒的泪珠滴落进汤水,他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别哭了,很难看的。”
“很吵。”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老蒋噎住,打着嗝,竟真的停了下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野间风过树动,卷起一根枯折的杂草,扔到空中,杂草不知不觉迎风而舞,上浮下降,无声无息,就算是经历过大起大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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