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皇的视线一直落在北冥之鲲上,眼中闪过一丝无法言语的狂热,甚至是杀意。
楚鹰仰站稳了身子,声音不高但坚毅决然道:“我楚鹰仰不后悔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如果父皇要儿子以死谢罪的话,儿子二话不说现在赴死。”
胤皇自嘲笑道:“看来你真的很有信心朕不会杀你啊,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若是再失去一个的话,朕岂不是没有继承人了?”
“儿子不知道父皇会不会杀我,但我不能眼睁睁弟弟被父皇杀死,兄弟之情促使我来救小召离开,为此我愿意承担一切代价。”
胤皇目光无比冷峻道:“兄弟之情?真是孩子才会说出的话啊,你和你弟弟一样幼稚,你们这样的人,如何才能做一国之君带领王朝走向一个伟大昌盛的时代呢?”
楚鹰仰轻声道:“一个血债累累的时代。”
“他们不会知道的,只会感恩……”
胤皇轻轻叹了口气,“听见你说这些东西真是好啊,若是可以再选一次的话,朕真的很想把你们兄弟俩喊来,父子三人好好说上一次话,事情就未必会闹成现在这样了。”
胤皇撇了一眼废墟中布满尘埃的世子鹰袍,轻声道:“你弟弟舍弃的东西,你收下,从今以后你楚鹰仰只能待在皇宫里寸步不离,不得再踏入军营半步,此生更是别想再踏入战场,这就是你为兄弟之情支付的代价。”
楚鹰仰双膝下跪,对着胤皇长长一拜,声音充满无尽悲苦道:“儿臣愿为父皇手中之牵线傀儡。”
一道极为强劲的气机从胤皇身体里爆射而出,重重击打在楚鹰仰的身上,让他彻底昏死了过去。
在他视野变黑之前,他看着那北冥之鲲扶摇直上九天之上,悠长空灵的鲲音在他耳边久久不散,那条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巨鱼,带着他弟弟横跨大大小小片云海时的画面,无比灿烂。
“小召……你一定要自由啊,要活得比所有人都自由!”
楚鹰仰慢慢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梦境里,他是否会回到那片属于他们兄弟俩的荷花池,两人一起谈论着剑客和将军的梦想,也只有在那个梦里面,他楚鹰仰才是自由的。
一朝分别,只求再见。
——
胤皇缓缓平息着体内汹涌澎湃的气机之力,一步步走到骑兵之中,脸色冷漠地看着那条遨游缓慢前进的巨大怪物。
如今胤国新世子的位置有人顶替,他不再担心楚瞬召的死亡会对他造成怎么样的影响。
黑衣兴秦,祸胤乱世……现在这两个黑衣打算离开胤国,但以他警惕多疑的性子怎么会容忍这两个人继续活下去呢。
但就算是死,他也要让楚瞬召死在临安城里,亲手将他葬在楼欢公主身边。
“让铁修罗军团出击拦截他们,把那头怪物给朕打下去!”
胤皇语气平静地就像是吩咐奴才递来净手的银盆,就这样冷酷地决定了楚瞬召和大秦公主的死亡,以及那被北冥之鲲身影笼罩地千百临安城百姓的死亡,身上的皇袍还在往青石板上滴着血,滴答……滴答……
像是丧钟的倒数。
——
郭蘘身形飘然直奔太安山上,最后来到半山腰那处小院子了,抬起枯黄的手掌将那扇院子里的闷拍得震天响地,一边拍一边大叫道:“月丫头!世子殿下逃婚了,现在和皇帝陛下打了起来!父子两人都疯了!你再不去救他的话,你那小情郎就得被皇帝陛下干掉!!!”
无论郭蘘如何拍打,那扇门还是无动于衷,即便强大如仙的郭蘘大神官,对屋子里那位女子怀有巨大敬畏之心,也不敢直接闯进去,只能在这扇门前像个丧家之犬般反复拍打。
门忽然开了,郭蘘一个不留神差点拍在开门女子的胸脯上,开门女子抬腿一脚就踢在他身上,眉目如剑。
郭蘘倒飞出去摔了个狗啃泥,口中还不忘嚷嚷着:“你快点下山去阻止他们父子二人,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他们两人太强了,都快将整个广场给拆了,我已经告诉大皇子殿下了……只有你们可以阻止他们父子俩了。”
那个岁数已经说不上年轻也也绝非徐娘半老的丰腴女子,眼帘低垂,淡然道:“楚瞬召不是要和樽国公主成婚吗?现在为何会和楚骁华打起来的?”
“一言难尽啊,这……之后再跟你解释,现在快跟我下山,你体内有凤凰琴的力量,一定可以阻止他们两个。”
花幽月看着那像狗一样蹲在地上的老人,充满嘲讽语气道:“怎么?楚骁华这个人不是很会算计我们这些人吗?把我们都当成棋子一颗一颗地下在他的棋盘上,现在被他儿子抓起棋盘砸到他的脸上滋味如何?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现在要我去我又能干些什么?”
郭蘘不说话了,只是抹去脸上的灰尘,轻声道:“陛下这次是动了杀心,若是你不去的话,世子殿下恐怕要——”
花幽月笑容问道:“难不成楚骁华在杀过自己的兄长后,连自己的孩子也想杀?”
郭蘘声音沙哑道:“你今天要是不去拦着楚骁华的话,楚瞬召真的会死!黑衣兴秦,祸胤乱世,就像当年那条预言西临王朝灭亡的谶言一样……他就是谶言中的黑衣!楚骁华真的会杀了他的!”
花幽月死死盯着这个白衣老人,咬紧嘴唇,渗出些许血丝。
老人声音越来越小了,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声音颤抖道:“只有你能阻止他们了,你要不去的话……世子殿下真的会死!”
郭蘘特地加重了最后那两个字,“会死!”
会死……谁不会死,每个人都会死,死法五花八门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当年,她父亲花明阁身为胤国大将军,带着她花家全部的男丁将士去抵御金帐国蛮子的南下,全部都躺在了天女河中,客死他乡。
母亲临死前告诉她,花家的振兴需要她和她姐姐齐心协力,姐妹俩不抛弃不放弃。
后来,她姐姐嫁给了楚骁华的兄长楚证做了那万人之上的胤国皇后,甚至打算让她入宫,让楚证封她一个公主的头衔,让她当胤国的公主。
之后,她姐姐死了,他们两个都死了。一个被楚骁华杀死在王椅上,一个被他赐予一丈白绫吊死在宫门前,她活了下去,并且得到了凤凰琴的力量。
再后来,她削发明志,打算接过她父亲的旗帜为国征战沙场,后来认识了李长渊。
在军营里,那个总是脸上带笑的少年每次在比武台上都会对着台下的对手,提了提那把大得惊人的重剑,大声询问他们是不是来争夺第二的。
她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也想成为李长渊这样的人。
在西临之战前,她在那个男人的王椅前不知跪了多久,直到王椅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自己就披甲出征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从来都不后悔。
因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
命运地一次次打击都没能让她倒下,她咬咬牙又站了起来,继续面对孤寂落寞的人生,再也没如何埋天怨地,让自己的青春如柳絮般随风而走。
最后她遇见了楚瞬召,两人互相扶持在一场又一场地战争中活了下去,或许是因为两人曾经太接近死亡了,所以缠绵的时候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两人抵死亲吻之间,她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剩下的岁月。
她充满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道:“我明明不欠你们什么,可为什么你们总是那么折磨我,大不了我把自己的命也给你们……这样是否就能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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