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杉正做着一个沉沉的梦,梦中影影绰绰地见一个高大健硕的身躯站在床前,含含糊糊的问声是谁。潜意识里伸出手指摸索,触到一件麻楞楞湿凉的东西,心头一抖,立时惊醒。却见萧朝贵正立在床帏中解着马褂的扣子,骇得挺身坐起来,连声呼唤谢、二人的名字。
“我打发她们回去自寻地方去睡了。”萧朝贵道。
“你要干什么?忘了你那日许诺过的话了?”赵杉口中做着质问,心里却只觉着怯怕。他们已经在众人的见证下举行了仪式,萧朝贵要与她行那夫妻之实,她除了抵死反抗,也别无他法。
她急于寻找物件护身,伸手往枕头下摸去。这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为应急救危的习惯——在枕下藏利刃防身。不想刀没摸着,只摸出一把红枣来,心中好不气恼。见萧朝贵不理会她的发问,这气恼又转化为激愤。登时便就粉面通红,柳眉倒竖,凤眼圆睁,目中喷火,红唇发颤。一把抓起枕头护在胸前,做出舍命保全清白的架势。
萧朝贵丝毫不理会她的激愤,将马褂脱下,扔到地上。一步跃到床尾,舒长臂,伸大手,一把拖了两床被子,携在怀里,挑帘走出去,开了外屋门,大步走去东厢房,推门进去了。
赵杉听到他出得屋外的脚步声,始才慢慢放下心来,将枕头放下,想到那吓醒她的东西,四下一寻,见床沿边上有一块湿漉漉的青色头巾,看着像是萧朝贵在婚仪上戴的那块,感到一阵莫名的别扭。用两根手指将头巾夹了,下得床去,扔到屋角盛放杂物的笸箩里。
她走去外间屋,站到门口,隐约见东厢房里烛火曈曈,就开了门瞧,才发觉外头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抬头看一眼灰蒙蒙的天,一滴冰凉雨珠恰好落在眼角,不觉心中黯然。
回身把屋门关严,用门闩栓了,又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喝下。回到里屋,把外面的大衣裳都脱了,洗去脸上的铅粉胭脂。再坐于妆台前,把发髻上的簪子拔了,转一转发硬的脖颈,又用木梳把头发自额前一缕缕梳顺了。适才的激愤怯怕终算完全平复下来,方才缓步上床,把纱帐掩了,盖了被子睡下。
翌日卯时三刻,受命服侍赵杉起居的谢晚妹、林五娘两人准时来到。
她们见屋门虚掩,唤了一声,听赵杉答了一句,二人始才推门进去。只见赵杉坐在里屋的妆台前,正把一根根发簪插在盘起的发髻上。而床上的铺盖已叠得整整齐齐,放得妥妥帖贴。
赵杉成为人妻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用几根发簪把一米长的头发整整齐齐的“堆”在头上。为此,她半个时辰前就已起床,把床铺收拾好,就坐下来开始练习盘发。
对这项技术活,她显然是生疏至极,一连盘了几遍,都不成功。只以为是插戴不牢的缘故,这回索性将首饰盒里那十数根长短不一的发钗发簪都插戴发间,不想手一松,那发髻依旧登时散开,钗簪随之哗啦啦掉落一地。
赵杉无奈地叹口气,将发梳扔到桌上,谢、林二人赶紧上前捡拾钗簪。
赵杉见谢晚妹头上的发髻梳得一丝不乱,对她道:“时候不早了,还是你帮我梳吧。”
谢晚妹帮赵杉梳头的功夫,林五娘便去前院伙房打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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