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初自己为着一直效忠的苍生,为自己一片为苍生的私心而劝服他接受天命,无疑是在他本已负重不堪的心上又添了一把枷锁,让他从此带着一颗沉重的负罪之心孤身独行!
他之所以愿意违背誓言接受天命,之所以这几年来如此不顾惜自己、以透支生命的方式强硬推行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改革举措,只因他将一切都看做是赎罪!
裴清内心充满了此生从不曾有过的内疚和自责,无声哽咽,向慕谦深深一揖,含泪道:“老臣……明白。”
慕谦笑了,笑得那样欣慰,却让人觉得无限伤悲。
“那么,太师可愿助荣儿一臂之力?”
裴清心知,慕荣虽尚未有所作为,但他却看得透彻,慕荣必定是比慕谦更为刚烈强硬、同时也必将是更有作为之人,且还是眼下唯一适合的继承人。
心中既定,他起身将圣旨交还给常安,而后对慕谦又是深深一揖,看着慕谦无比坚定道:“老臣必倾尽余生,竭诚辅佐晋王殿下!”
圣旨尚未下,但裴清却已认可慕荣的地位,慕谦闻言,其心甚慰,感激道:“多谢老太师。”
裴清却是转而问道:“陛下,关于您的……病,太医可有说过什么?”
慕谦听出来了,裴清显然是看出来他是中毒了,遂摇摇头:“太医只叮嘱我按时服药,调养一段时日便可。”
裴清沉默了。
慕谦知道他想问什么,遂笑道:“太师既看得分明,那谦有一请,还望老太师答应。”
裴清心中大约已经猜到了,却还是道:“陛下尽管吩咐,老臣……尽力。”
呵,是尽力,而不是一定。
“我中毒之事,请老太师暂勿让他人知晓。”
果然。
裴清拧眉看向慕谦,慕谦却一脸云淡风轻道:“我知下毒者是谁,也知我这副皮囊已是强弩之末,但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到底是我们有错在先。”
慕谦望向窗外,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笑着说:“大约这便是我违背誓言的报应吧,慕谦无怨无悔。”
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对这人世他已无遗憾,只待死后赴阴曹地府,偿还他欠那些逝者的恩、情、债。
直到生命的最后,他都还背负着沉重的罪孽,依旧不肯饶恕自己,这令裴清心中的负疚更深。
“陛下!”
裴清竟蓦地朝慕谦跪了下去,他想说:您为天下苍生做得已经够多了,牺牲得也够多了,这一切已足以抵消您欠的债了,您可以问心无愧了!
可是,话到嘴边,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慕谦大约明白他想说什么,但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无法放下这一身的罪孽,遂对裴清道:“水镜,荣儿和大周,我就托付给你和冠侯了。”
裴清又想到了与符文彦擦身而过时那忧伤的眼神,喉头一哽,内心千般思绪略过。
回顾往昔,裴清这才惊觉,一甲子岁月已匆匆而过,这满朝文武大概没有人想得到,他竟然是那个令世人无比神往又百般忌讳的舞阳巫族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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