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凤皇在一旁笑出声,“杻阳君未免太心急了!”
云离没有理会她,只望着熙颜的面庞,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面具,眼中满是疼惜。
“杻阳君为何会来此?”
“你们不是需要做一个法器么,南笙抽不开身,就让我来照看她。”
听到云离的话,熙颜的神色暗淡了许多。
师傅……果然……
崇明看着熙颜面色的变化,叹了口气,赶紧道,“那你来的正好,多谢杻阳君帮我们取到了五岁石,眼下我们也不便多打扰凤皇姐姐了,就告辞了。”
凤皇不耐烦的抱着双臂,“……一贯的油嘴滑舌,快些走吧!”
拜别了凤皇,一路走出丹穴山熙颜都一言不发。
“想什么呢?”青栾走在熙颜的身侧,“看你眉皱得紧。”
“青儿,你会经常看到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么?”
“嗯,偶尔会吧,怎么了?”
“唔,我刚才就看到很多模模糊糊的景象,从没见过,但是又熟悉的很,”熙颜揉揉额角,“这会子又不记得了……”
青栾将手搭在熙颜的头顶,轻轻揉了揉,“……你别想了。”
又转向云离,“杻阳君可知南笙何时能回来?”
“不知。”
云离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递给熙颜,“这个给你,你收好,有空看看。”
熙颜接过书册,“这是什么书啊?”
“万妖册。”
几个人不觉停下了脚步。
“杻阳君……这书给她看?”崇明挠了挠头,“不合适吧?”
“有何不合适的?山海万物皆为生灵,这书她该看看,生灵有善恶,她该了解。”
青栾将书接过,收在熙颜的小包袱里,“有劳杻阳君了,看完了定当送还。”
云离身边的鹿童在他耳边言语了几句,云离看了看天色,蹲下身来看着熙颜道,“熙颜,我先走了,我本戴罪之身,不能久出杻阳山,我们不日后景山再见。”
熙颜点了点头,“云离君后会有期。”
云离一愣,露出一个笑容,又将熙颜看了又看,才不舍离去。
待云离走了,青栾小声道,“这杻阳君,当年就是对阿婴穷追不舍的,这下又来了!”
崇明拿扇子敲了敲青栾,“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了!”青栾把包袱塞在崇明的怀里,“我可要休息会了!别打扰我。”
说着变回了青鸟,落在崇明的肩上。
崇明笑了笑,招呼熙颜到自己身边,“小熙颜,走啦!”
而一直跟着他们的影子也消失在了远处。
片刻之后,那影子出现在了中山府青要山。
只见她落地便化为一只白尾长耳的似狐非狐的兽,走到一处山涧,警惕的观望了一下,才钻了进去。
青要山是中山府最隐秘的一处山群,之所以神秘,是因为此处有一个密都神祗,天幻宫。
天幻宫顾名思义,是天神曾经留在大荒的幻影,掌管此处的女神叫武罗。
而先前那只似狐非狐的,正是她身边使唤的侍从,狼阿忆。
阿忆轻巧的穿过层层山石,越过潮湿的水涧,山石缝隙渐渐宽阔起来,不远处依稀能看见如细线般的明亮。
那片光亮之处,是一座半悬在云中的宫阙,雕栏玉柱,飞龙舞凤皆是金银描绘勾勒,飞檐琉璃,不胜华贵,正中大殿的匾额上是浓黑的字体:
天幻宫
阿忆足尖轻点落在大殿之中,恭恭敬敬行叩拜大礼。
“武罗娘娘,我回来了。”
大殿之上披挂的绫罗帐中一个身影闪动,几声瑶铃碰撞的清脆声音在殿中回响,迎面走下来一个绰约美人,玉玲缚腰,身段纤细,眉目魅惑。
她腰肢轻盈,丝质裙摆随着她的步伐如水波摇曳,隐约露出的大腿依稀可见淡色的豹纹。
她走到阿忆的身边,“起来回话。”
那声音如同环佩叮咚,悦耳动听,闻之神往。
“是。”
“你见到她了?”
武罗没等阿忆回话就急忙接着问道,“阿婴可好?”
“回娘娘,青栾大人将她复生后她已经不记得从前种种,但是我亲眼看见了她的山海之力,”阿忆抬眼看了一眼武罗,武罗有些失神,“但只是一瞬间,之后也是什么都不记得。”
武罗点点头,“阿忆,栾哥和崇明都在她身边么?”
“是的娘娘,不过我回来的时候还见到了杻阳君,说是帮她的师傅照看她。”
“师傅?”武罗皱了皱眉,沉思了一会道,“凌云殿有什么动作么?”
“他们似乎还没有发现那外泄的山海之气,大概是因为他们在丹穴,凤皇此时刚刚重生,戾气正冲天呢。”
武罗转身又走上殿上的软榻,斜靠着不言不语,阿忆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娘娘?”
武罗这才意识到还未打发阿忆,她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眼下不必再跟着他们了。”
“是。”
待阿忆离开,武罗眼中这才闪过水光。
阿婴……
在武罗的记忆中,初见那个女孩的时候两人都是豆蔻年华。
正是她接掌天幻宫的时候,偶遇了刚跟着崇圣君上天宫的阿婴。
那时候在一群高大的男人中间,两个女孩显得格外突出。
让她们真的惺惺相惜的,是相似的命运。
武罗所处的天幻宫是密都神祗,而阿婴,是几乎被监视的住在了九重九。
她们每日都玩在一处,就这样过了百年……
“哟,武罗娘娘这是怎么了?”
一个醇厚的声音在武罗耳边响起,她眨了眨眼看向来人,藏蓝的短衫,左肩的半臂还包着青翎甲胄,眉目英挺好不威风。
“计蒙?你怎么来了。”
“哎我怎么不能来呢,你看看你,又是为何事眼睛都红了呢?”
武罗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媚眼如丝,“你怕是看错了。”
计蒙挑了挑眉,“罢了罢了,我今日来有一件事想告知你。”
“什么?”
“最近大荒妖兽肆意,不知道是不是受众生行时录的影响。”
武罗一边听着他说一边摆弄着自己腰间的一个环佩,“哦,这事情不是崇圣君在办么?”
“这我知道,不过你留点心,你这里妖兽众多,不要大意了。”
“嗯。”
武罗的脑海里全是灵婴对她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比以往更加清晰……
“阿罗,众生皆有灵,肯定不会甘心于被管束,我帮他们写了这书,会不会……”
“阿罗,我后悔了,我……”
“阿罗……”
灵婴……
青栾此时已经带着熙颜走到了三台山。
所谓三台山,是龙首,鹿台和鸟危三山的合称,赤水蜿蜒而过,磐石林立,檀树在这里生长的格外茂密。
熙颜手里捧着万妖册,“青儿,山海大荒都是妖兽么?”
“也不全是,还有山神和灵仙,”青栾探过头,指着她手中的书页,“你看这个,白首赤足的,这是朱厌,便是妖兽。”
熙颜将书页刷刷翻过,“那这里面还有记载山神么?”
“万妖册只记载妖兽的来历形貌,其实只是众生行时录的副册,还有许多异兽,山神和灵仙都不记录在这里。”
“原来如此。”
熙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指着前方说,“那你们看,那个是不是就是朱厌?”
两人顺着她的指向看去,一个巨大的猿猴坐在不远处的磐石上,它额上一抹白毛,四肢都是赤红的颜色。
崇明小声道,“额,大概是罢,只是,这个朱厌好像比我过去见到的要大上许多……”
青栾眯着眼睛,这只朱厌双目黑红,凶光毕现。
青栾似乎是明白它为何有如此变化。
“朱厌有一页众生行时录。”青栾压低声音道。
“什么?”崇明心中一惊。
“也许是飘落下来的让它占据了,你别太紧张了,时间又不长,大概还没有人打那本书的主意。”
青栾说着后退了一步,朱厌可是出名的狂暴凶兽,他把一个小包塞到崇明怀中,“崇明,你化形带她先走,在景山等我。”
崇明权衡了一下,“好,那你要多加小心,我和小熙颜等你。”
“我不走!”熙颜突然大声道,她的声音一瞬间点燃了朱厌狂暴的血性。
只听见那朱厌狂吼一声,三台山的天色都随之阴暗下来。
“快走!”青栾厉声道,“这东西能奈何我么?我是什么身份!你们快走!”
说着青栾长羽暴涨,他几步就冲到朱厌脚下,将它踢翻在磐石上,撞倒了一片两臂粗细的檀树。
崇明一把抱起熙颜,“你放心吧,我们走。”
只是眨眼之间,熙颜耳边朱厌的嘶吼声便戛然而止了,潮湿的泥土气息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温暖和煦的微风和淡淡的花草香。
崇明坐在一旁剧烈的喘息,他们已经到了景山。
熙颜焦急的拽着崇明的衣袖,“崇明哥哥!我们必须回去!”
崇明身上的红羽还没有完全褪去,带着熙颜化形到景山也是耗费了他很多的气力,他一边喘匀气息,一边安慰熙颜,“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等我把你安顿好再做打算吧。”
正说着,远处一个鹿角少年便跑了过来。
“可是崇明大人?”
“啊,你,你是云离的小童对吧,鹿蜀?”
“见过崇明大人,我家主人已经在等你们了。”
“好,”崇明摆摆手,将怀中的小包交给鹿蜀,又看向熙颜,“你跟着鹿蜀去见杻阳君云离吧,说不定能见到你师傅,你跟着他们我就放心了。”
“那你呢?”熙颜还是紧拽着崇明不松手。
崇明轻抚过熙颜的发丝,“我得回去看看那个蠢鸟有没有危险啊。”
熙颜点点头,“那你们可要平安回来啊。”
崇明笑嘻嘻的点点头,就消失在她眼前了。
“鹿蜀哥哥请为我带路吧。”
景山此时灵气及其旺盛,满山的丛草赭石都被灵气包裹的发亮。
熙颜跟在鹿蜀身后走了没多久,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白衣的身影在竹楼前忙碌。
“师傅!”
那白衣的身影正是南笙,熙颜几步小跑,扑进南笙怀中,“师傅!熙颜想你。”
南笙摸摸她的头,“我在。”
“咳,你们俩不要在我面前这么师徒情深啊,”云离从竹楼中走出,接过鹿蜀手中的小包,将里面的五岁石取出,“这五岁石一到,不出十日法器便可炼成了。”
“劳烦你了。”
云离望着熙颜,“我可都是为了她,你还真不必谢我。”
南笙没有说话,云离便走进竹楼,将门关上了。
“熙颜,这一路可顺利?”
“师傅,这一路都有青儿和崇明哥哥照顾我,”熙颜说着表情暗淡了一下,“只是不知这时候他们可好。”
南笙拍拍熙颜的肩,“你不必担心他们,他们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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