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离开曹家后,我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处理这一起突发事件的。当晚,我的心很是杂乱无章,无心思考任何,晕晕乎乎地便睡了过去。
起床后,发现母亲包了饺子。我睡的死沉,并不清楚她何时起床做了这些,但这些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了实质性的意义。我看了一眼桌子,转身就去刷牙。母亲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而当见我的冷漠,最终,不得不又合上了。我侧着身体从母亲身旁走过,刻意的,碰都没有碰一下她。母亲左手端着装着饺子的饭碗,右手拿着筷子,僵直在了那破旧的餐桌旁。
我其实心里是明白的,母亲为什么在那天早上包了饺子给我。在东北,有老话言,上马饺子下马面,是为讨个好彩头。而我偏就摒弃了母亲的好意,对我而言,彩头好与坏,离开母亲,离开那个落魄的家,就是好的,不离开,吃100顿也无济于事。
刷完牙之后,我从门外进来,见到母亲依旧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望向桌子。我下意识地轻咳一声,母亲回了回神,回头看了一眼我,知道我忙完了,便进卧室打开衣柜,去取昨天已经帮我包好的行李。于是,我又见到了那块漂亮的花布。
在即将出门的时候,母亲慌慌张张地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穿着黑色系带子的绒布鞋就进了屋。我站在门外等她,透过墙上的玻璃,我见到母亲小心地打开那系好了的包裹,把什么东西放进了里面。
我对此毫无兴趣,只是淡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母亲弄完之后,仔细将包裹挎在了手臂上,便出了门。
在老楼的楼下,遇到了几个聊天的老邻居。“呦!沐夕妈,这是去郊游哇!怎么大包小包得嘞!”
母亲尴尬地笑了笑,应付了几句“嗯,嗯。”便逃也般地离开了这巷子口。由于步子慌乱,一头撞在巷口的那棵老梧桐树上。母亲吃痛地叫了一声,我在前面循声回头,见到母亲的额头都被撞红了。但我没有上前关心,更没有安慰,连脚步都不愿往回多挪一下,就一直冷默地等母亲自己处理。
2014年,我从多伦多回国的那次,在走到那棵梧桐树旁的时候,我用手抚摸母亲曾经被其撞红额头的地方。我想,那一刻,梧桐会比母亲的心更伤。因为,它气我的愚钝和无知,这近百年的老树,都是有灵性的,它知道我的未来,终究会痛恨现在的自己。我抚摸大树的粗壮树干,我多想告诉它,如果你会说话多好,或许,我和母亲的未来就都换了另一番天地。
为了缩短与母亲一起行走的时间,我选择了坐公交。这一路,我一直闭口缄默,目光游离。其实,现在母亲身边,我还是心有不安的。我不清楚自己究竟不安的是什么,也许是自己,也许是母亲。
再次到了曹家门口,大门并没有关。我不再像昨日那般胆战心惊,一把推开门,抢先走在了母亲的前面。院子里的车子明显比昨日要多,此时,曹家正在宴请宾客。在穿过那偌大的院子,擦身而过几辆没见过的漂亮的汽车时,曹家的主楼大门已经离我很近。我上了两个台阶,便听见屋子里一片嘈杂。我伸出去欲开门的手,在迟疑了数秒之后便缩了回来。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或者进去之后说什么,直到母亲在身后跟了上来。她也听到了曹家的屋内的动静。我一直侧着身子望向远方,我用余光瞥见母亲看了我一眼,便按了按门上的门铃。很快,有人过来开门,还是昨天的那位女仆。她开门见到我们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然后很尴尬地身子一闪,留出一个缝隙,让我们进去。
进门之后,她试图领我们走另外一条通往楼上的侧楼梯,不料,母亲手臂上挎着的我的包裹,撞到了一位赴宴的女子身上,女子手里的香槟杯瞬间倾斜,酒泼了那女子一身,整个前襟都湿了。由于撞击力在身后,女子因没有站稳,还推到了身旁的另外一位同行的女性伙伴。我是听到身后的两声惊呼才回得头,然而,当我回头时,便看见了母亲惊慌失措的目光,以及对方愤怒和厌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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