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离洛阳并不算远,次日一早,萧牧正在洛阳城内租住的屋中看书,忽有下人来报,说是武德家里来了人。
萧牧一听便感觉不妙,若非府中有大事发生,只需修书一封托人带来,又怎么会专门派人过来,连忙让仆役将他带进屋内。
一看来人竟是萧潼,乃是萧政身边随从,又是连夜赶路,不曾休息片刻,早已疲惫不堪,一身邋遢落魄模样。
见其如此,萧牧更是心急,也不待其喝口水,连忙问道:“快说,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萧潼虽是口干舌燥,却也能分轻重缓急,道:“禀郎中,主上……主上将申二郎乱棍打死了。”
萧牧顿时拍案而起:“什么?二哥……二哥……怎么下得了手。”又转想事出必然有因,又问:“因为何事?”
萧潼泣道:“申二郎将主上抄纂的六经,作价十万钱贱卖给过路行商,主上知道后,便擒住申二郎严惩,哪知……哪知……下手不慎,竟将申二郎活活打死。”
听完,萧牧也觉得萧申该打,可是你也不能真的打死了啊!叹了口气,坐到蒲团上:“申儿虽不肖,却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如何会作出此等蠢事?二哥……二哥……怎么不将事情查清楚再说……”
萧潼道:“查过了……”
便将事情首尾细细道来。
原来不过是一出俗套的骗人把戏,武德酒舍中,来了一头戴玉冠衣着华贵的青年,喝的是蒲桃酒,用的是玉杯。
此时的蒲桃酒可是极为珍贵的,几年前商人孟坨曾用一斛蒲桃酒换了一个西凉刺史,一跃从一介商贾贱民转为士家。
那青年喝蒲桃酒的消息,不知为何竟传得满城皆知,各家小郞纷纷前往观看。却见那人俊朗不凡谈吐优雅,行为举止处处透着贵气,自称是邺县甄家子弟。道其还有几斤蒲桃酒,若是有人想要,他也不介意卖几斤给河内人尝尝鲜。
萧申本来就信了几分,身旁又有许嵩一直怂恿,便决定买上一斤尝尝。
只是一时也没那么多现钱,正纠结于如何筹钱之时,便有一中年,自称是过往行商,愿意借钱给萧申,只是要萧申拿出一套有价值的书籍抵押。
萧申便把主意打到六经身上,想着今天借来钱先把酒买下,晚上去找兄弟姐妹们借些钱再来赎回,便一次找那人借了十万钱,花了其中五万买了一斤蒲桃酒。
没想到刚回到院中,就发现那竟然是卷县特产的卷酒,虽然色泽鲜红,可哪有一丝蒲桃酒的模样。
萧申便带着二三十家兵回到酒舍,只是哪里还有人在,甚至那过路行商也不见了踪影。
萧牧听完,嘴巴一张,吐出两个字来:“阴谋。”
萧潼道:“主上也知此事有诈,甚至怀疑许家小郞也有问题,只是无凭无据又无可奈何,派出府中仆役家兵,遍寻整个武德,也不见那二人踪影。气恼之下便打算好好教训二郎一番,不曾想,竟发生了此等惨事,又因老夫人昏了过去,府中恐怕已是乱作一团。”
萧牧一听老夫人昏了,猛的站起身来:“你说什么?阿母昏了!可曾找过医工,混账东西,你怎么不早点说。”
骂了一句又朝自家随从道:“快去备马,再去准备馍饼水袋,吾等连夜赶回武德。”
随从应了一声,匆匆退去。
萧牧来回踱了几趟,突然想起还要请假,再不理萧潼,直接出门朝着光禄勋衙门而去。
萧牧是萧家三兄弟中最有出息的,深受张良后人张范的赏识,被推举了孝廉,过了考核,被拜为郎中。
郎中这个职位,没有职权没有员额,好像专门用来安置这些没空缺安置的孝廉们,与议郎等同属光禄勋。萧牧又属光禄勋所辖左中郎将麾下,别看郎中这官不大,却有机会直面天子,若是在天子面前露脸,出来至少一方县令。
匆匆走到光禄勋官署门口,因为急切不曾细看,匆忙间,便撞到正从官署走出之人。
那人虽怒,在京中却也不敢胡乱骂人,只道:“何人如此莽撞?”
萧牧连忙道歉:“在下莽撞,冲撞了孙议郎,孙议郎见谅。”
这被撞之人正是孙坚,话说其自与朱儁讨伐黄巾以来,便不曾回过江东,即使朱儁回乡为母丁忧,其也独自留在京中谋事,又将妻儿寄居九江郡寿春县亲戚家中。
孙坚出身虽差,但讨伐黄巾时已是颇有名声,中平三年,朝廷令张温代车骑将军职,领兵讨伐西凉反贼。张温便奏请孙坚参军事,也就是参谋,孙坚又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有一次张温召见董卓,董卓迟了大半天才到,张温责备他,他还出言不逊。孙坚便列举了董卓三条罪状,要张温诛杀董卓,张温犹疑了许久还是不敢,后来还把孙坚的话传了出去。
战争结束,董卓因作战有功,得以加官进爵,孙坚却因为曾劝张温杀董卓,为其他人所不容,只能灰溜溜的回到洛阳。
后来董卓入京,杀鸡儆猴的人选选了张温(电视剧中被割了脑袋扔进酒里那个),孙坚听说后,还嘲笑了张温一番,冷笑道:当初不听吾言,方有今日之祸。一点同情没有,可见这事对他影响有多大。
此刻正是孙坚最不得志之时,也不爱与人生事,自也不跟萧牧计较,只道:“无碍,下次注意些。”
说完便离开了衙署。
郎中请假,一请就批,几乎没有不准的,一进一出,前后不到一柱香。
…………
屁股的伤好的很快,医工还是那个医工,解开了萧申裤子,这里瞧瞧那里摸摸,最后得出了结论。
“万幸没有伤筋动骨,萧家的金疮药算是上品,敷上几天,好生休养便可痊愈了。”
张勘喜滋滋的带着医工出门,门外还有仆役候着,一番感恩后将人交于仆役,这仆役又带着人领赏去了。
张勘转头回屋:“二郎真是福大命大,不但能起死回生,还一点根都没留下。小人可得跟二郎挨得近些,也好沾沾福气,指不定还能早日寻个小娘来。”
辛垚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就这点出息,怎么不到榻上躺着去?别说小娘了,士家娘子都能让你寻个来。”
张勘也不恼,依然笑嘻嘻的,道:“这我可不敢想,只要是个能生养的就成,早日生个胖小子,以后年长些,伺候小小郞也能周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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