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前,绵长的琴音化作点点单音,欣长挺拔的身影映照在门纸上,隔着门纸可以看到那人纤长有型的手指挑拨着琴弦,几乎一沾即离,指尖流泻出来的是清脆的弦音。
南枝伸手抚上门面,终究是收回手,伫立在门外,想着等他弹完了再进去比较礼貌。
她行为虽是乖张赖皮了些,但出生于名门还是懂得基本礼仪的。
待门内之人双手抚上琴弦时,南枝才抬手敲了敲门。
那人早就看到门外的人影,听她敲门便出声让她进来。
南枝搓了两下手,给自己壮了壮胆才走进去。里面那个人明显就是顾连晓,顾宅里大半夜的会弹琴的除了他便没有其他人了。
顾院长、苏院长年纪大了,每天作息特别规律,铁定不会半夜发神经弹琴。
南枝走进去,右蹄子随意往后一撇,将木门踹上。
嘭嘭两声,整个门面都抖动了一阵,顾连晓已经习惯了某女的粗鲁,未有惊觉,一直垂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一把檀木古琴。
南枝走过去,也不学着贵族那一套跪坐的礼仪,盘了双腿坐在顾连晓对面,黑溜溜的眸子在顾连晓跟古琴之间辗转几个来回,才挑起一边眉毛,半开玩笑道,“老师莫不是见我明天要走了,半夜伤怀不舍,所以起来弹琴宣泄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喊他“老师”,不过语气中并没有半分学生对老师的敬重之意,但从“顾王八”、“顾连晓”突然变成“老师”,听起来也是莫名的让他舒服。
南枝单手撑着下巴,懒懒散散地靠在矮桌边,慵懒道,“想到明天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老子…”
话还没说完,顾连晓忽然开口,“以后不准自称老子。”
南枝一愣,随即颇为不在意道,“老子想怎么自称就怎么自称,你管得着么你?”
顾连晓道,“你叫我老师,自称老子,师者为大,岂非在地位上矮了我一倍?”
“对哦!”南枝猛拍桌子,如醍醐灌顶般大叹。
顾连晓不想跟她纠结这个,问,“找我干嘛?”
南枝低头看了眼古琴,悻悻道,“没想到你一个理科生也会弹琴哦!”
顾连晓抬眸看她,漂亮的桃花眸并不多情轻浮,他的目光似乎有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南枝身上。与他对视许久,南枝终于败下阵来,别开脸对外轻咳一声掩饰退缩的尴尬。
只听一声低低的笑,低沉迷人的嗓音传来,“我小时候喜欢音乐。DJ、民间俗乐、电音还是古风,管它是什么类型的,好听或者难听的,都感兴趣。”
略显尴尬的气氛缓和下来,南枝重新看他,道,“这么说你是为了兴趣去学的咯!不过…你这么喜欢音乐,为什么选择攻读计算机系啊?”
不知何时,顾连晓也学着她,懒洋洋地撑着下颚,眸子半阖,道,“我父母曾经也是做音乐的,从他们抛弃我那时起,我就讨厌曾经痴迷的音乐。”
南枝一听,以为这货编故事骗她,刚欲开口挤兑他,但看他神色少有的黯然,并非玩笑之意,便闭了嘴等他继续说。
“其实我是父亲捡来的乞丐,那时我七岁,是记得那段记忆的。”顾连晓淡声道。
南枝放下撑下巴的手,改双手叠放在桌边,专心致志地听他说话。
顾连晓叹口气,道,“六岁生日那天,没有每年惯例的生日宴会,没有双亲的祝福,只有二十多层高楼上神情痛苦的一对夫妻。我由两位警察带着到了天台,看他们满脸泪痕地在围栏边挣扎不定。我很拼命地求他们活下来,可除了他们看我时那悲痛绝望的目光,他们并没有给我任何回应。最后,他们跳下去了,我亲眼看他们趴在血泊中,两个人的脑袋都摔裂了,身体更是化作了肉酱。”
他的声线十分平稳,就像自己并非当事人,说得那样淡然从容。
南枝不觉抿紧了唇,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看顾连晓一脸悲伤,素日里跟他势如水火的南枝也慢慢选择相信他的话,毕竟没有人会拿自己的亲生父母开玩笑。
她也不敢贸然开口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不过定心一想,也能想出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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