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是换做旁人,那尊拥有吉祥富贵佛盘为底座的古法琉璃千手千眼观音,对一向礼佛的仪容太妃来说,定然会稀罕。如今,白白是可惜佟婕妤的心思了。
“馆禄宫何荣华进礼--”本该在我之后的何荣华,因佟婕妤,‘意外’落到了宫嫔最末,由宫监‘吆喝’着才又后于藜嫔上前行礼。
她的宫人不曾随侍,她自己倒也洒脱,‘啪啪啪……’击掌三下,就有侍婢进殿置放文房四宝,颜料,并且为其支好了嵌有宣纸的画架。
她,要即兴作画吧。
“臣妾拙思,欲作画一幅,贺太妃寿诞,祝太妃绵禧长乐,富贵未央。”
屈膝说罢,何荣华便是提笔而来。
昔日,我与她曾是亲密无间之姐妹,却不知,她有此才技。我竟原来,如此的不了解她。
墨洒青山,一挥而就。
大笔走水,小笔勾勒,我们只是隔空看着,那跳跃的笔尖在纸上肆意舞弄,顷刻间便是留下了条条彩色的斑斓。
晚风吹进,紫裙轻飞。
倾国容颜,认真姿态,我们只是静默等着,那淡淡的衣香依旧飘散萦绕在鼻尖,无声中让人沉醉其内。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何荣华最后一笔落定,藜嫔一语,夹杂着无限赞美,打破了持续已久的安宁,“真是画活了呢,荣华好手笔。”
“寥寥几笔,但得藜嫔缪赞,实在惭愧。”何荣华笑对藜嫔。转首,向着高台主座,她又是恭敬如斯,“还望太妃笑纳,莫嫌念裳礼薄才是。”
“好,好,好。”仪容太妃连说三个‘好’字,忙不迭的叫宫监轻轻抬走,拿去装裱,又赏下双翼步摇两支,是何心情自是不用再另说的,“看你作画,倒是让哀家想念绿采的舞姿了。”
突然,太妃慈眉紧收,唏嘘不快的说完,看着身侧的沂徵,满面的期许。我心头一震,想着太妃莫不是知道了什么,紧忙对上沂徵的眼眸,但见他虽极力保持一脸平静,眸光如常,却也隐约可见几丝措手。
“哈哈……”沂徵爽朗一笑,欲要彻底掩盖自身情绪,他大手往腿面一拍,向我微微点头,“这些子繁文缛节的,不光姨妃闷了,连朕,都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
“太妃可是想观舞了?臣妾安排了歌舞表演,特向太妃贺寿,祝太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得到沂徵暗许,我扬声说罢,唤了早已等候的人儿上来,“太妃一定要仔细看哦。”
听得是之前我故意留了悬念的贺礼,仪容太妃顿时又复精神,侧目而瞧。
呼啦啦……
十二莲红色长衣女子簇拥一名白衣女子碎步入殿。
女子白纱遮面,发髻高耸,远远看来,遗世独立。躬身礼罢,乐师奏起,水袖瞬时甩将开来,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翠笛,白衣。
此刻,宫廷乐师只有一男子吹笛,乐声带起衣袂飘飞,而他面前的白衣女子更如临凡仙子,两人一吹一舞间,搭配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笛声渐急,琴声亦起,白衣女子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她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色彩,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叶尖的圆露,如饮佳酿,醉得人无法自抑。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我禁不住脱口吟道。
雨湿轻尘隔院香,玉人初着白衣裳。
旁人早已醉在其中,独有何荣华,一脸惨白。
眸光流盼,顾盼生姿。
随之一声铿锵的高声,飞旋着的女子骤然停歇,以夺目之光,宛然落于十二女子环中,美到了极致。
“臣妾永孝宫罪嫔杨氏贺太妃寿诞,愿太妃福禄寿喜,长乐未央。”白衣女子轻掀白纱,露出真容,盈盈跪拜,娓娓言道。
不错,就是杨姐姐。
这便是那晚,我们说好的,计划。也是适才,令何荣华白了脸的,因由。
“皇上,杨氏于禁足期间,私出永孝宫,实属抗旨大罪。按律,当诛。”
一舞罢,掀起千层浪。
意料之中。
佟氏到底第一个站了出来。
在她内心深处,杨姐姐便是那害她小产的罪魁祸首。我原今日看她,或许有了些缓和,可惜……转念,她又怎么有理由不计较呢?
“哀家与皇上面前,岂容你小小婕妤大呼小叫,妄作定义。”仪容太妃素喜杨姐姐惯了,哪里听得了这话。
呵斥了佟氏,她又侧脸,用足以震慑全殿的声音,铿锵说道,“孚英,去扶良嫔娘娘起来。”
良嫔?!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然看向高台上端坐的沂徵,他的眼中闪烁坚定,我微微一笑,读懂了那份坚定。
杨姐姐的开释,比预想的要顺利的多。身侧的兰妃与藜嫔惊讶附着着惊喜。毕竟,孚英亲扶,等同于太妃亲扶了,这样子的面子与荣耀可不是人人都有福气享受到的。
“皇上--”‘扑通’一声,有一红衣女子跪倒在地,开口便是掩面呜咽起来,“嫔妾因杨氏而失子,皇上您还未曾予嫔妾一个交待,现在,杨氏她凭什么就……皇上……”佟婕妤她不服,素白的脸上泪水横流,冲刷的是妆容尽花,“那被她害去的孩子,不仅仅是嫔妾的孩子,也是……也是皇上……您的孩子呀,皇上……”
我摇摇头,安静的看着她悲恸的哭泣。
几分真,几分假,我不知晓。我如今所在意的,只有杨姐姐的自由,杨姐姐的快乐。
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报复也可。佟氏走到今天,实属咎由自取。而没有贵太妃人在的后台,何荣华终究识相的收起了她所有的不满,凝神屏息,闭目缄口,仿佛这殿中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
“放肆!”沂徵怒道,“太妃寿诞,喜庆日子,尔竟是于此哭哭啼啼。”
“来人啊!”
“送佟婕妤回宫,即日起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许任何人探视。”
沂徵说完就有宫监侍婢欲要拉佟氏离开,已是哭成一团的佟婕妤却甩开扶她的侍婢,仰天长笑,手指着杨姐姐,满眼放射着毒火,环视着满殿,唇边漾出箭语,直刺向前,“你们……你们,好得很,我的孩子是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害了我的孩子,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哈哈……哈哈……”
“拉走,拉走。疯子,疯子。”高台上的仪容太妃已是嫌恶至极,急挥着手臂,示意宫监带走佟氏。
深宫内闱。
因相互需要而结好,因内有冲突而针对。
看透了,便不再钻牛角尖,一切,都顺着命数去了。
……
“鸾凤阁,翠云裘,祥云瑞气罩宫楼。彩袖香花钟鼓瑟,歌金缕,娇柳翩跹舞翠翘。”目送佟氏消失眼际,我起身上前,笑对有些不快的仪容太妃,婉嗔道,“姐姐的舞步太妃不满意么?怎地太妃也不笑笑,瞧,姐姐都惶恐了,冷汗直流呢,太妃太妃快哄哄。”
忙不迭的我又凑到姐姐跟前,扒拉着小眼,撅起嘴,嘟嘟囔囔,“姐姐姐姐,不慌,太妃很是喜欢呢,你瞧,太妃乐了乐了。”
其实,姐姐哪是冷汗直流。是适才的舞步过于激烈,她有些疲累,热汗淋漓了些。
仪容太妃经我这样‘胡闹’,受不住的无奈笑了,言谈间还不忘打趣了我,“鬼丫头,净出些鬼点子,‘吓唬’我这老人家。”
“太妃--”我长呼一声,好生坐回自己座椅,“可不仅是臣妾,兰妃娘娘还有好安排呢。”
努努嘴,兰妃便是会意的‘接招’了。
兰妃的准备,很具深意。
击掌为始。
教坊司宫人们于殿内,如搭戏台般在中空宽阔位置置放了仿真药柜,柜前,是半人高柜台,算盘,纸薄一应俱全。
柜台侧面木板上悬挂四字‘万全药铺’。
这场景,是一药铺是也。
少倾,一麻衣老叟走至柜台处站立,而后,轻屡胡须,手持医术,摇头晃脑,口中吟来,“常山可治疟疾,延胡索能够止痛……”
原来,此人是正待研习药材。
忽然,只见一风流倜傥公子哥走进药铺,冰蓝色上好丝绸服,微扬着头,笑容颇有些佻达。
“老头儿,孤要买些药材,你快快置办了来。”好‘无礼’的小生。
老叟摇摇头,无奈看了一眼,放下书卷,道,“年轻人,说话怎可如此霸道。药方可有?我这药铺远近闻名,药材齐全,只要你给的出药方,我就抓的齐药。”
“哈哈……”公子一笑,背脊挺立,好像白杨树一样拔秀的身材,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话说满了容易打嘴。你且听好喽--”
“头一样要你天心顺,二一样要你民自安;三一样要你老来瘦,四一样要你父心宽;五一样要你家不散,六一样要你顺气丸;七一样要你硬似铁,八一样要你软如绵;九一样要你黄连苦,十一样要你甜似蜜,十二样药配的齐,我保你快快活活做神仙。”一一说来,公子没有笑,但他突然间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百度一下“步步为营之凤倾天下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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