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谭煜之只是抱着周远发呆。
一路沉默。
周和熙收到消息说青鸾的孩子及接生婆和一个丫鬟私逃,便片刻不留来了庭院。
他是踢门走进青鸾房间的,看见她背对着躺在床上,不禁怒火中烧,一把从床上把她揪起来,两眼瞪圆:孩子呢?”
他是使了劲的,青鸾刚分娩完更是没有气力去反抗
周和熙又是狠狠一问:“说!你的孩子呢!”
甚至是做了死的准备,青鸾索性闭上眼睛,任由摆布。
就在她以为要气断的一刹那间,周和熙松开手,青鸾整个人跌落在地上,刚刚擦拭干净下身顿时鲜血直流,她痛得眼泪直流,艰难语道:“臣妾不介意孩子跟着我受苦,却万万不能让他跟着我受辱。”
周和熙看着血流不止的青鸾,挤兑着眉眼,一字一句道:“你以为,瞒着朕就查不到那孩子的下落了?”
青鸾蜷缩着身子,浑身微微抽搐。
如果这就死了,她也无憾。至少,远儿出生了,也平安离开了。
她闭上眼,跌入黑沉。
马蹄扬尘,风声四起。
周和宣驾着自己的青鬃马,快速奔腾。
打胜了最后一场仗,活生生擒拿了蛮夷的王子,大周以完全的阶段性胜利驱逐了蛮夷,收复北境大部分失地。也正是在这时候,他收到皇后的密报,便马不停蹄赶回京城。
终于有了青鸾的的消息!
到了京城,周和宣就直奔青鸾所在的地方。
他的突如其来令庭院的人都惊吓了一跳,顿时将周和宣为了个水泄不通:“上头有令,擅闯者格杀勿论!”
周和宣凛然地站在中间:“今天你们谁敢拦着本王的路试试?”
他像是一只爆发的猛狮,令人胆战心惊。
忽的有声音由远及近,密密麻麻,震耳欲聋。
过了好久,外面的声音似乎静止了。
玉王走进来:“三弟,今儿个二哥给你做足了准备,你放心,这这么多人救一个青鸾总不成问题。”
外面的声音气势如山倒:“愿为宣王效忠!”
周和宣紧抿着嘴唇,他们再用实际的行动逼着他!
这时围着周和宣的人都跪下来:“宣王恕罪!宣王恕罪!”
周和宣低吼着:“她人呢?”
“在……在房间里。”
打开门,周和宣缓步走进去,他在思量着,若见到她第一句该说什么才好?她会原谅自己先前的无知吗?能够重归于好吗?
他有些憎恨自己这样的优柔寡断!
掀开被子,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周和宣冲出去:“人呢?”
跪了一地的人都很惧怕,畏畏缩缩,七言八语:“奴才们真的不知道,夫人一直都是在这个屋子里的……”
“王爷饶了我们吧,我们真的不知道……”
“……”
玉王看着满园的春色,也觉得心情异常寒冷:“看来,他已经捷足先登一步,把人转移了地方。”
周和宣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是我糊涂,一直找不到她,殊不知,原来她就住在隔壁。”
他来见过元秋几次,可每一次都跟青鸾擦肩而过。
“三弟,这样的人,还值得你给他卖命吗?”
周和宣眼中闪过一道阴沉:“我说过,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他。从今以后,绝不!”
“君上不好了!君上!”赵静海跌跌撞撞从外面跑进来,“人!好多人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周和熙咳嗽了好一阵才能说话:“是他回来了?”
赵静海神色慌张,声音哆嗦:“是……是宣王带兵直入京城。”
周和熙放下御笔,萧索一笑:“他果然是行动了。朕知道这些年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取而代之了。咳咳咳……”
“君上,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周和熙又咳嗽起来,艰难地摆了摆手:“退下。”
“君上……”
“退下。”周和熙泛白的脸上洋溢着一种阴冷,“不要来打扰朕。”
赵静海退下前深深地看着周和熙一眼,身为奴才,他从未用这种带着鄙夷的目光看过人,更何况是一个帝王,可是现在他也看不起周和熙。
以他的为人处事以及品质,天下人已经容忍地够多了,但是他仍不知足。
依然觉得天下人负他。
四月的天,已经渐暖了。
周和熙走进麒麟宫的楼上,耳边带着微风拂过的痕迹。
千燕不时从宫楼檐角飞过,带着闹意和俏皮。
轻纱隔着室内室外,他看过去,青鸾依然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一如往日的平静。
周和熙朝身后看了一看,密密麻麻的人像蚂蚁一样从各个宫门破门而进,直逼麒麟宫。
“看啊!青鸾!”周和熙指着外面,“这就是你的男人!他除了要样样比朕强,还要抢朕的帝位,夺朕的天下!他们都看不起朕,都要对付朕,都要逼朕!”
风中,他的声音带着凄厉。
青鸾仍一动不动。
她整张脸像一张白纸,苍白地毫无血色。
远儿有八斤重,生他的时候已经折腾了她的体力,之后又大量出血,没有及时止住,一直昏迷不醒。
大夫也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周和熙心一抖,退了几步。
上来的只有周和宣一人,兄弟俩看着彼此,沉默须臾。
还是周和宣先开口:“她在这里?”
周和熙气急败坏,整个人都抖起来,指着周和宣:“你这个叛臣!叛臣!”
事到如今,周和宣都没有想要彻底夺位的心,他厉声道:“当时北上之前,我说过是我最后一次信你,是你又一次出尔反尔!”
“朕是天子!是万尊之王!”周和熙握紧拳头,“你敢反抗朕就是反抗天!”
周和宣懒得跟他说话,走进屋子:“我要看看她。”
周和熙上前要去阻止他,被周和宣反身一刀架在脖颈上,他目*鸷:“我说过,从此以后都不会相信你。”
听周和宣这么说,周和熙勾起嘴角,带着惨烈:“忍了这么多年,今天你终于忍不住了?”
大风吹起周和宣深色的袍子,连同眉角都微微动了一下:“这么多年,你什么都要跟我比,跟我争,如果不是你逼我,我永远不会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周和熙比他矮上一截,此刻揪起他的衣领:“你既是想夺位,又何必惺惺作态?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以你的头脑,会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朕在使计?什么误会,解释……统统都是你故意装的!你把周围的人都当成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周和宣看着他的兄长,深吸口气:“我对青鸾是真心的。”
“哈哈哈……”周和熙大声笑起来,“你对她是真心的?那么你对元秋那个贱人呢?难道不也是真心的么?”
仿佛被看穿心思,周和宣竟闪躲了一下目光:“你又在胡诌什么?”
周和熙又是猛力一扯他的领子:“这些年来,你对朕的所作所为都装作不在意,为的就是博取所有人的同情不是吗?包括朕当初强要元秋,你原可以不答应,不也是装作无奈答应了吗?周和宣,你远没有那些个女人那样爱她们!无论是元秋,还是青鸾。”
周和宣一拳打在周和熙的脸上:“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要跟我比,长大了,你还是处处提防我,在你眼里我算是你亲弟弟吗?”
周和熙体弱,被他一打整个人踉跄退后,撞在了栏杆上,下面就是平地。
“皇室里,本就没有亲人。”
周和宣冷着目光:“是你说的,皇室里,本就没有亲人。”
“呵呵呵……”周和熙一阵轻笑,“天下人都以为你宣王是个忠孝两全,不争不抢的好男人。殊不知,你才是最有狼子野心的那个!”
“有今天的局面,都是你逼我的。”这是第一次被人看穿心思,周和宣也不辩驳,“如果你不逼我,这一辈子我都只是一个王爷。”
周和熙冲他一笑:“你隐藏地这么好,不谋朝篡位也真是可惜。正好,朕也斗累了,争累了,你若想当皇帝,正好送给你。只是朕会让你知道,你永远不是名正言顺那个,你不过是个手刃亲兄的叛臣罢了!”
“你……”
周和熙一个箭步上前,抓着周和宣的刀口往脖子上一抹。
周和宣想去拉他已经来不及,周和熙整个人从麒麟宫二楼光然飘落。
大风吹起他的龙袍,悲壮而惨烈。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重重的落地声,才如梦初醒:“君上!”
细雨飘在麒麟宫大殿门口,冲刷出一滩血水,带着浓烈的腥味。
周和宣站在高处看着周和熙,他的嘴角总是带着诡异的笑容,像是挑衅他什么。
的确,他知道自己的一切谋略,却仍与之暗斗,直到这最后一刻,周和宣才明白过来,周和熙为的是最后的胜利。
“君上!”所有人在那一刻齐齐跪下,“君上!”
周和熙用死的方式,换来人心的怜悯与尊敬。
周和宣暗暗握紧拳头,撇过头去。
“君上!君上!”皇后冒雨赶来,她看到死去的周和熙,整个人都呆了。细雨落在她的脸上,脱落了胭脂,和眼泪混在一起。
皇后跪下来,伸手去抚摸周和熙的脸颊,轻喃:“君上。”
宫人拿白布遮盖在周和熙的身上,周和宣背过身不再看。
他松开了手里的刀,走进房间里。
阔别几月,再一次看到青鸾,他险些认不得这是她。
他在床沿坐下来,伸手抚摸青鸾的脸:“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见青鸾没有动静,他又拿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皇后一身湿漉漉走进来,发髻亦是湿乱的。
“皇嫂……”
皇后站在边上,看着青鸾:“我本来想把她也救出来的,但是来不及,她只是嘱托我们一定要带走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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