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依然没有声音。
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房门冷不丁开了。
元秋双手打开门,冷冷地看着欠着身子的惠容。
惠容见她眼睛哭得红肿,心里有些惊讶,但还是行了礼:“奴婢参见元妃娘娘。”
行礼之际不免有点感慨,想当初,当元妃还是太和宫宫女的时候,自己的分位还在她之上,一眨眼她就飞上枝头变凤凰,自己却依然停滞不前。
年轻真好!
凭着几分姿色,要风便是雨呢。
元秋对惠容没有丝毫的旧情,像是对着普通的嬷嬷说话:“不知太后派你来,所为何事?”
惠容听得出元秋对太后和自己的一种不耐烦,一直低着头:“太后想请元妃娘娘去太和宫居住几日,帮忙抄写经文。”
元秋动着嘴皮子问:“抄写经文?”
惠容赔笑,说:“今日皇后小产,实乃一件伤人的事。太后心里深觉对祖宗有愧,想抄写经文为君上和皇后祈福,以求皇室早日有子嗣。太后又说以前在太和宫,她最喜欢元妃娘娘写的小楷和宣王妃写的小篆,所以这一次想请娘娘帮忙抄写经文。”
元秋没有料到太后会出此招来对付自己,但深想一下,又觉得以太后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她想吩咐人通知周和熙,但是惠容在,也不方便。
二话不说就收拾了东西前往太和宫。
夜深人静,尤其是今夜,在宫里失去了一个皇子后,静中更是透露着几分忧伤。
元秋坐在肩辇上,看到很远很远的漆黑处。
顺着她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宣王府。
她明知看不见,仍在张望着。
这么晚了,他会做什么呢?是不是正和青鸾情意绵绵呢?
只要一想到周和宣和青鸾在一起,她的心就不自觉地开始疼痛,抽搐。
不知过了多久,惠容走到她跟前:“娘娘,到了太和宫。”
元秋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太和宫门口两盏灯笼在风中飘摇,觉得莫名地恐惧与不安。
元秋跟着惠容走进太和宫,却被告知太后已然睡下。
惠容便对元秋说道:“夜已深沉,娘娘就先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元秋被带到以前住的屋子,里面的一切都很干净,显然一早吩咐人打扫过。
惠容不急不慢地说:“元妃娘娘应当知道太和宫是没有多余的房间的,就请娘娘屈就一下,暂居在这里如何?”
“有劳惠容嬷嬷。”
惠容行了礼,就退下了。
元秋环顾四周,自己曾在这个小房间里呆了五年,自从她离开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过。看来太后要传召她,是早有预谋。
以前在太和宫当值的时候,太后尚且对她和青鸾一视同仁,怎么自己一当上元妃就成了她的眼中钉呢?元秋不明白,要说委屈与怨恨,也该是自己,毕竟那一夜是太后吩咐她送沉香,后来被皇上宠幸的……
元秋精疲力竭地坐了下来,她很累,先是在雨地里跪了良久,之后又哭了好一会,听说太后传召自己心里更是惶惶然。
这会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实在受不了了,先喘口气再说。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浑浊的很,不知过了多久,才睡过去。
等到了第二天,元秋整个人浑身无力,浑浑噩噩之际半睁开眼,看到一个人影在边上,再仔细一看,却是太后坐在她屋子里。
元秋立刻半坐起来,下床请安:“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外面天色大亮,艳阳高照,想必时辰不早了。
太后“嗯”了一声:“哀家进来见你睡得熟络,没忍心叫醒你。”
元秋更惊心了,她羞红着脸:“臣妾忘记时辰,还请太后责罚。”
太后呵呵一笑:“元妃言重了,今时不同往日,做妃子自然不比做侍女的时候堪劳,习惯多睡会,也不见怪。”
太后说话的声音很是平静,和蔼,但元秋却知道,这是她阴沉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看太后的神色,只是低着头:“太后对臣妾如此宽厚,臣妾却感到十分羞愧。”
太后温温一笑:“该是哀家感到不好意思才对。哀家想抄写经文,怎奈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特地请你来代写。”
元秋双手伏地:“太后娘娘这么说真是折煞臣妾了。”
这时惠容带着人拿来经文及文房四宝进来,太后看了眼东西,一一俱全,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请元妃将经文全部抄写一遍,日后哀家再命人诵经普渡。”
元秋恭谦地颔首:“是。”
太后站起来,由惠容带头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刚走出门元秋就听见惠容的声音:“今儿个难得,是宣王妃和宣王爷一起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呢。”
不知是太后有意让元秋听见还是不小心问的:“他们俩若是真的好,一则是让君上放心以为和宣真的放下元妃了,二则哀家心里也着实器重青鸾这个孩子。”
惠容笑呵呵:“奴婢刚才问瑞娘了,她说现在宣王和宣王妃不再分房而睡,而是共处一室,感情日渐亲厚呢。”
元秋只当没听见太后和惠容的话,梳洗好之后便开始磨墨准备抄写经文。
可是笔一提起来,眼前就浮现这青鸾淡淡的笑容以及周和宣一脸的温柔。
她咬了咬牙,笔尖的墨汁大滴地滴落在上等的徽纸上,渲染了一团乌黑。
到底按耐不住那颗作祟的心,放下笔,走出房门。
太和宫素来安宁,再加上元秋在这里当了五年的宫女,熟知地形,不稍一会就偷偷地到了大殿后侧的一层窗纸外。
元秋将耳朵凑上去,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声音:“经过这段时间,也发生过一些可有可无的事,如今,你的心该是定下来了吧?”
这是太后的声音。
只听周和宣回答说:“儿臣一直鲁莽,让母后担忧,实属不该。日后一定会善待青鸾,不离不弃。”
太后呵呵而笑:“有你这句话,哀家就真的放心了。你好好对待青鸾,哀家还等着你们的好事呢。”
青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多嘴问:“母后要等什么好事?”
接下来是惠容和瑞娘笑作一团的声音:“我的宣王妃,太后娘娘是等着你早点有喜啊……哈哈哈……”
她们这样笑,太后也不责怪,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稍作收敛。
周和宣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他仍信誓旦旦地说道:“儿臣和青鸾一定不会辜负母后期望的,尽快给母后抱上儿孙。”
青鸾推搡了他一下,十分不好意思。
太后却乐得开怀:“好好好,哀家等着那一天……”
他说得这样从容,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点儿轻松和诙谐。
站在外面的元秋犹如五雷轰顶,浑身战栗!
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几乎要咬破皮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不住落下来。
他背弃了自己!
之前说再也不见她,并不是为了她好,而是他开始尝试着接受青鸾,不再心系于自己。
元秋靠着墙,仰天哽噎。
再没有比此时此刻更悲戚的了。
这个曾说会一辈子都爱她的男人,不再爱她了。
元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居住的房间的,她只是一味地流泪。透过镜子,她看到自己脸容的悲伤和痛苦。
她这辈子最好的姐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在一起了。
终于,元秋抑制不住情绪,哭出声音来。
哭声引来了宫人的注意,宫人吓坏了,在外面急急的问:“元妃娘娘您怎么了?”
元秋依然在哭,直到有人禀报太后,她让惠容来看看。青鸾追到:“原来元妃娘娘在这里,还是我去看看吧?”
太后和惠容对递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就让青鸾去看看吧。”
青鸾赶到的时候,元秋伏在桌上,眼神呆滞。
她走过去,微微俯下身:“你怎么了?”
元秋并不看她,而是呆呆地说:“他不要我了是不是?”
青鸾失语,她看了眼元秋,转身要走,元秋拉着她:“终于,你成功了,硬生生把他夺走了。”
青鸾抽出手:“不,我爱他。”
元秋心中的怨与恨在刹那宣泄:“所以你情愿背叛你我姐妹情分吗?青鸾,我不甘心。”
青鸾回过身:“元秋,请容许我再一次不顾身份唤你一声名字。你爱王爷,我知道,他爱你,我也知道。但是你们已经不可能再一起了,又何必……再执迷不悔呢?”
“他是我的!从五年前第一次看见我她就爱上我了!”元秋歇斯底里,“是太后和君上让我们分离了,又是你让他移情了!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青鸾动了恻隐之心,她走到元秋边上,用手去捧她的脸:“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分,更没有逼着让他接受我。是他看开了,才愿意尝试着接纳我的。”
“啪”的一声,元秋一巴掌摔在青鸾的脸颊上,“你隐藏得太好,所有人都看不出你的心思,我却知道你心里巴不得他爱你宠你对吗?”
青鸾吃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她心里深藏着的隐忍在这一刻也宣泄出来:“你说得很对,正因为我爱王爷,所以希望他爱我宠我,这难道有错吗?”
“你错的离谱!他根本不属于你!”元秋用手赫然指着门外,“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青鸾捂着脸,静静地看了元秋一眼:“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分吗?当初我们扶持彼此,尽心尽力侍奉太后娘娘,夜晚悄悄地去太液湖边玩水,在御花园里扑蝶,一起写字作诗……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你都忘了吗?”
这时元秋已经?干眼泪,她吸了吸气,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冷光:“不是我忘了,是你忘了。青鸾,从我成为君上的女人开始,到你替太后,君上所犯的错代嫁到宣王府,再到今时今日……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青鸾泛着泪光看着她,终是忍住了眼泪再也没吭声,而是绝然地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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