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逸风从来不会怜惜她,可唯独在唤她‘衣儿’时除外。
直到……那夜之后,萧蝶衣偎在宇文逸风的怀中,本还一脸幸福地紧贴着他的胸膛,感谢上苍终是听到了自己的心愿,将这个男人赐给了她。即使不能完全拥有,可至少是在他的身边。
那时,宇文逸风似乎是在梦靥中,迷迷糊糊的喊着‘衣儿’的名字。
萧蝶衣清楚的记得,当时她轻声应着,“我在,王爷,衣儿在这儿。”下一瞬便被宇文逸风搂的更紧,还容不得开心,那个让自己瞬间跌入地狱的名字,自此就烙印在了心里。
宇文逸风竟是惊吓般地低吼着。“安,不要过去,那里危险!”
无尽的妒意从瞳仁的深处扩散开来。
然后,在那个天时地利的时候,她‘巧妙’的见到了宇文欢。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也是自此以后,萧蝶衣清楚的明白了她的身份,她的地位。不过是一颗不足轻重的棋子,一个永永远远的替代品。萧蝶衣凄凉的笑着。她本是已经认命了,妥协了。安分地做着自己的细作,只为了完成她深爱着的那个男人交代的任务。
可沐安的出现,彻底扰乱了她的心。铺天盖地的妒意,让她再不能罢手!
“我恨……我恨你们!”萧蝶衣凄厉的声音嘶哑的传出。“她有什么好?!究竟有什么好!居然让你们兄弟两个如此着迷!她不过是个连自己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都不知道的贱人罢了!她究竟有什么好?!”
宇文欢怒极反笑,“那你就知道你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了?”他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人一阵胆寒。
萧蝶衣睁大了眼睛,无比憎恨地看着宇文欢。
宇文欢也不等她的嘴里再蹦出什么恶毒的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皇弟手下当真无人了么?竟派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来,既当不好‘礼物’,又做不好奸细,莫非纯粹是打发废物来消耗本王府中的粮食?”
无视了萧蝶衣气的青白的脸色,宇文欢继而说道。“本王从你这蝶苑留宿之后,第二日都会派人送来的香包,你竟是没看出什么端倪么?”略带嘲讽的骤然一笑,宇文欢满眼的轻蔑。“原是皇弟教导了你这么久,你竟是连麝香也认不得,嗯?”
“你真道自己可以瞒天过海了?一个细作,本王如何能让你怀上本王的孩子?!你那腹中的孽种,只怕是皇弟也不会允许他活着!”
“住口!住口!”
萧蝶衣再也无可忍奈,许久以来的怒气瞬时爆发出来。
无尽的恨意将萧蝶衣淹没。
萧蝶衣无力的弓下腰,只更加环紧了怀中的夜刃,泪水潸然而下。萧蝶衣很想失声大哭一场,哭出她身为一个女人的脆弱和悲苦。可低头看到显然已经昏迷了的夜刃,萧蝶衣猛然抬头。
“王爷,我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要了我的命!我求求你,放过我哥哥……求你放过他……”
是了,她是一个细作,一个棋子,一个工具。可即使是棋子也是有感情的……她曾深爱着她的主子,如今也割舍不下她唯一的亲人,不忍看他就这么无声息的在她的身旁死去。
“做什么都可以?”宇文欢挑了挑眉,仔细揣摩着这句话。“那若本王叫你去杀了宇文逸风呢?”
不出所料的,萧蝶衣的脸色苍白的更加难看。
即使那个男人伤她至深……若她亲手杀掉……
萧蝶衣浑身打着寒颤,宇文欢见她这幅模样竟是不由自主的笑出声。“做什么都可以么?也不过如此。”冷哼一声,宇文欢的眸中又夹杂了几分不耐。“不过,目前本王没心思要他的命。本王只问你一事,若你老老实实的讲出,你和你哥哥的性命,本王就替你们留着。”
还不待萧蝶衣说话,宇文欢的声音已然传出。“安究竟在哪里?!”
这种已然明显不耐又急切的口吻,只刹那间再次激起萧蝶衣的竭斯底里。“不要说她不是我抓的!就算是我抓的,也绝不会告诉你们!哈哈哈。”萧蝶衣仰天长笑,“圣金皇朝的一对骨肉兄弟,居然爱上了同一个女人!这可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妙事!妙极,实在是妙极!你们便是护着她好了!总有一天你们谁也护不住的时候就是她沐安的死期!”
嘶声力竭的大笑,笑到眼泪都从眼角中流出。萧蝶衣突然收了音,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阴暗怖恨。“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一定要拉着她沐安一起!坠到地狱,谁也不得轮回!沐安!你不得好――”
那个‘死’字还未说出,只见一道极细的血线从她的喉间窜出,萧蝶衣怒睁着的眼睛闪了闪,而后身子朝着怀抱夜刃的那一侧无力的瘫倒下去,没了呼吸。
“什么人?!”影一大吼一声。只一道白色的身影迅速掠过,速度快到仿若出现幻觉。影一说时便要去追,宇文欢却拦下了他。
“不必追了。”宇文欢看了看刚刚还疯狂的女人现在已然死去的模样,眸中一片淡然。“去看看夜刃还有没有气。”
影一不敢懈怠,立刻前去查看,片刻之后才恭敬禀报。“已经死了。”
“拖下去埋了吧。”宇文欢转了身,不再看他们。伸手取下石桌上嵌入的那根尖细的竹签。上面还带了滞留的血迹。这是刚刚从后面穿透萧蝶衣的那根竹签。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宇文欢突然出声。“影一,探一下萧蝶衣的丹田。”
刚死去不久的身体,温度还未散去,尸体还不至于僵硬。“主子,是空的。”
空的……也就是说她早就被人散去了功力。宇文欢的眼眸眯了眯。“原来只不过是你的一颗弃子,却是借了本王的手来扔掉!”手下微微用力,竹签尽断。
“把他们两个用草席裹好,送回逸王府去!”宇文欢的声音裹上了一层冰凌。“叫影零来!”
“墨羽”低低地叫了一声,缩起翅膀老老实实地落到窗台上。
“什么,还是没找到?”裴元怒目圆睁,一根手指不解气地戳着大鸟的肚子,“说!你是不是偷懒了,怎么可能找不到?”
“啾啾――”‘墨羽’拍打着翅膀抗议,看到主人一瞪眼睛,又乖乖地收了回去,这次连脖子也缩了起来,活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家鸡。
“嘁!”见‘墨羽’此般模样,裴元倒也不舍得继续骂它了,嘀咕道,“笨鸟!算了算了,去吃兔子罢。”
‘墨羽’立刻神气活现地扑向后院,气得裴元狠狠跺脚,“你属猪的么,成天就知道吃!”却也不能当真和一只鸟计较,难不成还一把暗器招呼上去,再说了,打伤了从小辛苦哺养大的‘墨羽’宝贝,受损失的还不是自己?
“这下你总该信了吧,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位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剥着一枚桔子,口气凉凉地说话,“乖徒儿,你就是太善良了。”
“师父!”裴元不满地抢过桔子,“不许你说安坏话。”
男子正是裴元的师父“毒手阎罗”。本是在谷中隐居的,但自那日接到陆雪凝的飞鸽传书就当即出了谷。一面是寻找自己那‘不争气’的师弟!一面是来瞧瞧自己这个‘鬼迷心窍’的徒弟!
其实这人性格古怪,看谁都有些不顺眼,唯独对裴元自小就宠爱有加。
“好好好,师父不说。这女人倒是聪明得紧,一点苦肉计,不但解了‘牵情’,更教你和小凝儿俩小傻子累死累活,心甘情愿送上百毒不侵的好药。啧啧,师父老啦,手再毒也抵不过人心的毒啊。”
那日沐安在府中遇刺,以“温柔”之毒杀了傲白。
陆雪凝和裴元把同样中毒的沐安救回后,更不眠不休为她研制了解毒的药物。除了几种世间罕有的奇毒外,沐安已不惧太多毒物。
“牵情”并不是甚么厉害的毒药,自然亦不再起作用,只是那香味却非立时消散,是以那时‘墨羽’还能找到她的踪迹。裴元便不曾想到此事,如今时日已久,香味散尽,‘墨羽’便无能为力了。
“你还说!”裴元把剩下的半枚桔子塞到师父口里。
“毒手阎罗”梗着脖子咽下去,见徒弟脸色不善,倒也消停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热心地出主意,“要不,师父去把那女人寻着逮回来,下她十七八种毒,让她寸步也离不开你可好?”
裴元转过脸去,兴致缺缺,“馊主意。”
“哎――”“毒手阎罗”被顶得一噎,摇头叹道,“那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处?”
裴元凝神想了一会,半晌方道,“说不来,总之我看她顺眼便是了。”
“毒手阎罗”再叹,“那便寻回来之后,再抢了去,眼巴巴地在我这里学乌龟算什么意思?”
扭捏了一阵子,裴元咬牙发怒,“还用你说?!我这不是打不过那个该死的宇文欢么!”
“什么?”“毒手阎罗”跳将起来,“你居然连一个狗屁王爷都打不过?”捋了捋衣袖,“看来为师得把压箱底的活儿教给你了。”
“师父你居然藏私!”裴元心高气傲,在江湖又顺风顺水惯了,上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招‘拂云手’的差距输给了宇文欢,一口气如梗在喉,心心念念想要报仇雪恨,此刻心中大喜,口中却依然不肯承认。
其实“毒手阎罗”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不仅毒术了得,一身暗器功夫亦是出神入化,裴元天赋亦佳,有师如此,本当是前途无量的,可惜他却自幼只对毒术有兴趣,练武时,总因兴趣缺缺而少了几分刻苦和认真。而宇文欢历经苦难,论心志毅力,不知要比裴元坚忍了多少倍,是故才取得今日成就。
……
邵卿城看着沐安一本正经的举着‘絮语’令,不由得嘴角抽了抽。随即叹了口气道。“我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挑了挑眉,沐安的目光里闪着调笑的光芒。那眸光分明就是在说,这是你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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