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点了点头,沐安慢慢的舒展了身体,“谢谢。”
裴元只做没听到。“今日就叫‘墨羽’留下陪你,它很乖。”这样说罢,只喊了声,“墨羽。”而后那大鸟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一般,鸣叫一声,张开巨大的翅膀,飞向沐安。锋利的爪子牢牢的抓住了紫檀木椅的边沿,稳稳的停在沐安的身边。
“早些歇着。我明日一早再来。”
房门紧紧地关闭着。
裴元已经离开许久,那截本就剩余不多的火烛燃到了尽头,挣扎了两下,最终熄灭在灯托的蜡油之中。
屋子倒也没有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窗户依旧保持着‘墨羽’冲进来时,大敞着的样子。沐安蜷着双腿一动不动的坐在木椅上,没有动弹。身子已经有些冰凉而麻木了。
沐安平静的呼吸着,刚刚开始,那瞬间巨大的恐惧已经在她的神经中慢慢的抽离剥去。只留下了沉沉的思绪在飞快的不停的转动着。她想,也许她知道是何人所为。
一抹晨曦的光线透过层层的云朵照射出来。
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思考着。或者说,是等待着。
“墨羽,你说,我是不是不能够再心软了。”一直以来,这是沐安端坐了这后半夜开口自言自语说的第一句话。
墨羽非常配合的扇了扇翅膀。沐安的唇角却绽开了一抹笑意。
意味深长的笑意。分不清是喜悦还是苦涩。
“果然……”沐安这样叹了一声。还未将全部的话说出口,窗外突然传来纷纷攘攘的脚步声,似嘈杂而又慌乱地混杂在一起。
“王妃,王妃,不好了!”房门外,浅音轻轻叩响了门板。
沐安的柳眉随之微挑。浅声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蝶园……蝶园的紫环丫头被毒蛇咬死了!”
真的来了啊……沐安的身体微微动了动。
“果然……还是非除掉不可。”沐安轻轻的出声,却是只有自己才能听的到的音量温柔的诉说。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浅音睁圆了眼睛,看到眼前披散着长发,只穿了单薄里衣,赤脚站在门内的沐安,当即愣在那里。
“给我梳妆。然后,去蝶园。”
又是一层春雨,昨日还堆雪般怒放的几株梨花大半谢了,轻而薄的花瓣湿漉漉地粘在树下的草地上,已经一指高的草坪翠色逼人,更衬得那梨花楚楚可怜。
沐安立着看了一番,摇头自语,“浅音,你说,是不是更像白梅一些?”
突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让跟在她身旁的浅音感到措不及防的茫然。还未等浅音回答,脚步并未停的朝着蝶园的暖阁走去。
侍女忙忙碌碌的进出着暖阁。沐安略微凝眉。抢步上前。
“奴才、奴婢参见王妃。”
不理会一路行礼的丫鬟侍卫们,沐安踏步迈进门槛。还未进门,鼻尖便闻到了一抹空气中泛滥的血腥之气。而后宇文欢的声音破空而来。
“沐儿,你来了。”
他也在。沐安微微正色,躬身道,“王爷。臣妾刚刚听浅音说蝶园的紫环丫头遭了不测,特地来看看。”
“时辰还早,这些个多嘴的奴才,饶了你歇息了?”宇文欢这样说着,一步步走近她。很自然的环住了她的肩。感触到她肩头的微凉,暗自凝眉。却,也只是凝眉而已。“不知紫环丫头,蝶衣也……”
沐安眉稍一跳,“蝶衣姐姐怎么了?”
“过度惊吓,不小心碰上了桌角,孩子没了。”
“什么?”沐安蹙眉沉了声音,一双清眸直盯住宇文欢。仿若在问着‘此事是否是你安排的’?
却见宇文欢眸中一片平静。还有一抹阴沉的神色晕在其中。“出血太多,太医已经开了方子,也想办法止了血。现在就看她的造化了。”
难怪了。刚刚进了这屋子,便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
“奴婢参见王爷,王妃。”蝶衣的贴身女婢茜雪从内室里匆忙走出。“王爷,夫人刚刚醒了,可是一直哭闹,不肯吃药。太医说是受了刺激,奴婢实在是没有法子……”
宇文欢的面上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只是眼神一直停留在沐安的身上,未曾离开。
沐安明显感觉到了他的视线,略一颔首。“我去看看。”
“孩子……我的孩子……”还未走近,蝶衣痛彻心肺的哭喊声便已透出,令听闻者心酸心伤。“还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沐安慢慢的走近,一旁侍候的女婢恭敬的躬身后退。坐在了床沿,沐安伸出手,拉了拉蝶衣蒙在头顶的薄被,只有哭泣声透过被子传出。
“蝶衣姐姐,我来瞧你了。”沐安轻轻的出声,试着想拉下那条锦被。
谁知,锦被中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低吼。“你走!谁准你进来的!你走!!我不需要你同情,用不着你可怜!!就是你,就是你!你的孩子生生克死了我的孩儿!你还嫌不够吗?!现在要来杀我了吗?!”薄被猛地掀开,蝶衣披头散发,脸上尤是泪痕,双眼猩红的恨意盎然地紧紧盯着沐安,似乎想要杀之而后快。“你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不像在做戏。难道说,不是她?
沐安的心思飞快的转着。在蝶衣伸出手,要扼住她脖颈的时候,已经飞快的从榻边起身站起。而蝶衣也被茜雪等人合力制住。
“王妃,请不要怪罪夫人,夫人只是太过激动了!”
“沐安!你这个刽子手!你还我孩儿――”
“够了!”宇文欢适时的出了声。蝶衣尖厉的叫声戛然而止。“呜呜――王爷,王爷……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没有了……呜……没有了啊――”
声声力竭,字字泣血。
沐安完好的隐下了眸中深藏在其中的怀疑神色。
看她埋头痛哭的神情,真的不像是在做戏。更何况,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这怎么也挥散不去的血腥,还有那盆中的血色手巾,要怎么解释?
就算是她蝶衣搞的鬼,难道她就这么狠心,拿她自己腹中的孩子作为筹码?
不,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那么除了她……还有谁呢,究竟是谁呢?要这样处心积虑的置她于死地?!
“蝶衣姐姐。”沐安凝眸,平静的开口,对蝶衣的恨意嘶吼和恨不得将她撕裂的眼神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这与我的孩儿无关。因为……”
沐安的视线转到了宇文欢的身上,清澈的眸底掠过一丝精光。“昨晚在我的春雨楼里,也见到了一条毒蛇。”
果不其然,宇文欢冷峻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动容。接着又转而出现了一抹疑惑。还未等他将疑问问出口,沐安就早已开了口。“可惜不巧的是,裴大哥正巧养了一只素爱捕蛇的雕儿。”
“呵。”蝶衣苍白着脸色,靠在床帷处,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沾粘在一起。“少在这儿惺惺作态!你口说无凭,你说你也被毒蛇袭击了,可你如今却安好无损!可怜我的孩儿,还未出世……就遭此横祸!沐安,就是你!你妒忌我比你先怀了王爷的孩子,所以你就设计好了要将我们除掉!谁知现在紫环做了替死鬼,孩子也米有了……你满意了吗?!这个王府又是你的天下了!你这个――”
“啪”地一记沉重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了蝶衣的面颊。
宇文欢一向稳重的手竟微不可寻的在颤抖着。“给本王闭嘴!蝶衣,念在你如今神志不清的份上,本王不责罚你,休得再胡言!”
“王爷,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明明就是她……王爷不是说过吗,我们的孩子才是王爷的骨血,对王爷您有太大的意义啊……她不过只因为是丞相的女儿而已!王爷您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不是吗!王爷,啊!”
利剑出鞘,锋利的剑刃离着蝶衣的喉咙只有半寸的距离,寒光闪闪。
“王爷。”刹那间,沐安已经开了口,拦下了暴怒中的宇文欢。“蝶衣姐姐只是受了刺激,并非有意,王爷就饶了她吧。”
蝶衣所在墙角瑟瑟发抖,双眼失神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把利剑。
而沐安却不理会一干人诧异无比的眼神,心中暗自想着。大意了。果真大意了。
她所担忧的一切,果真被蝶衣一语言中。那么,就算这件事真的不是蝶衣亲身设计的,也恐怕同她脱不了干系。不然,她就不会说出那句‘是你设计好了,要将我们除掉’。
现在,沐安已经几乎确定,是有人将毒蛇分别放在了她们两处地方。而恰恰那设局者是个太过高明的对手,不仅算到了对蝶衣会成功,而且还算准了她身边有个裴元,所以这锦背丝蝰对她来讲,定不会成功。
然后……也许就等着沐安自己将这件事讲出来了吧。
那时,口说无凭,百口莫辩。那条锦背丝蝰完好无损的在裴元的手中,而她自己也毫发无损。出事的只有蝶衣一个。到了那时――
沐安贝齿一咬,唇边冷哼一声。好一招高明的‘嫁祸于人’!
“这件事,我会彻查清楚。”沐安还未等宇文欢开口,话就已经脱口而出。“王爷可相信我?”
宇文欢冷哼一声,收了手中的剑。“本王何时说过不信你?”
“好。”等的便是你这句话。沐安的唇角微微勾起,视线最终落到了愤恨地瞪着她,敢怒不敢言的蝶衣身上。“你不必这样看着我。虽说古有言‘母以子贵’,但却也不得不说地,还有子以母贵。如今我是王妃,你是夫人,我又何苦去害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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