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逸风对着宇文欢的背影恭恭敬敬的抱拳行了礼。“多谢皇兄。”
眼前的这个女人……明明明白,如今非放手不可。可却仍旧狠不下心。但今时今日再看去,却是如此的陌生。是不是错了?宇文逸风这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呢。
“好久不见。”没有想到,最先打破沉寂气氛的是沐安。她轻吟浅笑着抬起手。虽指端裹着白纱,却姿态得体优雅。“坐。”
俨然这府中女主人的待客模样。
宇文逸风皱了皱眉,蓦然发现,一直注视着她的自己竟从未了解过,她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如,不曾明白为何自己偏偏非她不可。
正因如此,是否才会想……若得了天下――便没有什么可以阻止。
抬首望去,沐安漠然一笑,眸中冷凝。
“你……”似乎只是刹那,似乎又已过了经年,宇文逸风终于寻到自己的声音。“还好么?”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这话问的是何等的尴尬和无力。
沐安步到桌前,端了茶水斟满杯。走到宇文逸风面前站定,将茶杯递给他。她脚步沉缓整齐,仿佛每跨一步都精心计算般分毫不差。
不知何时起,外面沉沉的天又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看着外面微泞的地面,沐安的目光透出淡淡不悦。本以为得不到的回答,却听到她的声音清晰而出。“我很好。”
在她斟水的手要收回的时候,身体已经不顾理智的阻拦,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心神尚未恢复以前,话便脱口而出。“你骗我。若很好,你这指尖的伤从何而来?!”
沐安被宇文逸风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僵,随即想要收回手。手腕被牢牢的禁锢着,末了沐安不再用力挣脱,反而轻叹一口气,低声道。“你弄疼我了。”
‘嗡――’脑海中似被一声钟鸣敲响,余音拉的老长。
下意识的放开沐安的手。宇文逸风愣愣的看着她,道一声,“对不起,安。对不起……”
摇了摇头,沐安左手抚在右手腕上,后退两步。“没事,但莫要再逾越。我已是你的皇嫂了。”
皇嫂。这个称呼像一击重锤狠狠地砸在宇文逸风的心上。
又是――这种感觉。无力感,压抑感,无措感。不能掌控这种局面的挫败感一波一波的朝着宇文逸风袭来。每一次,每一次同沐安一起时,便总会有这种感觉――
可恶……宇文逸风终是忍不住,‘噌’地站起身来。
“我忍受不了了!什么情义,什么祖宗,什么家法!我不怕天下人耻笑和怒骂!安,我要带你走。你跟我走吧,好不好?”此时,宇文逸风的脑海中再无其他,只此一条。得到她。带她走,便能得到她。
沐安有些诧异,眼神又带着迷离的看着他。声音很轻很轻。“逸风,你对我是什么心,我一直都明白。我对你也亦是相同。可我是小气的人,不只要现在,还要过去和将来。你要带我走,现在你能给我,过去呢,未来呢?也一样吗?宇文逸风,你能做得到吗?”
沐安声音轻颤着,几欲让人想不管不顾的上前,将她搂在怀中,紧紧地拥抱着,温暖她冰冷的唇。
末了,沐安深深的闭上眼睛,最后睁开时,她眸光复杂的看着宇文逸风。“我被宇文欢掳走的那天,你在哪儿?我消失不见了,你真的一点也不知晓吗?!逸、王、殿、下!”
宇文逸风登时脸色大变。竟是身形摇晃一下,坐在了木椅上。呼吸急促。
“我不是傻子,看不出你和宇文欢之间的战争。”沐安轻笑一声,眼睛里深沉沉的,不知是如何情绪翻滚。“本不欲说的。只是我实在想不出,为何此时的你还能口口声声说着,让我同你走。那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覆水难收。宇文逸风,你教我如何再信你?”
宇文逸风几次三番嘴唇嚅动,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看着他极为难看的脸色,想着他心中必定是大为诧异的。沐安不禁苦涩一笑,心下灰冷一片。
看样子……猜中了呢。
有的时候,沐安想起那几日的‘灭顶之灾’。真的痛苦的不能自已。
但也总归是熬过来了。
清醒时,却不敢去想,不敢深究宇文欢曾说过的,‘你当真他什么都不知吗?!’彼时想起,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始至终那个什么都不知的人……是自己。
只有自己而已。
“你当真不肯走?”宇文逸风静静的抬眼看着她。“如今也在怀疑我。”
“是。”简短一个字,既是回前一句,也是肯定后一句,声音不大,然听得出里面的绝决。
宇文逸风终于起身。“安,你变了。你不是这样的。是他――三皇兄对你说了什么?还是……他能给你的,我有哪些不能给你?”
沐安唇边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像素心兰一样皎洁玲珑,镂冰琢玉,令人有满室生辉之感。伸了一双手慢悠悠地翻过来翻过去看,一字一句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凡是他给了我的,你哪一样给不起?”顿了顿,沐安的双眸带着湿润的珠泪,仔仔细细的瞧过去。“可如今,我的身上是他给的烙印。这样的我,你还敢要吗?你还要得起吗?!”
宇文逸风,不是我怀疑你。而是你所有的表现告诉我这个事实。
这个……我不能接受不能相信,将我推入无间地狱的事实!
两个月,我并非看不出人心的叵测。从我出嫁时你的蓦然出现,到我无故中了摄魂,再到每一次同宇文欢的针锋相对。在你的心里……宇文逸风,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什么啊?
我在无尽的地狱里哭泣着,绝望着,祈求着你能出现,能来救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沐安凄凄惨惨的一笑。这一笑真真切切的落在的宇文逸风的眼中。
“安,难道你想把我逼疯吗?!”
疯吗?都疯了吧。那就全部都疯狂吧。
不论是你,是我,还是宇文欢,都逃不过这场局。在进到这棋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脱离了轨迹,就已经变得疯狂了!
我为了家人的性命嫁给他。他为了牵制住你娶了我。而你呢……
沐安眼底一片干涩。早已经没有泪,早就不知何谓痛。
长久以来的支撑和信念,在刚刚猜心时看到他变却的脸色时,已瞬间崩塌。最后的希望被残忍地毁灭。
她本是想,若他矢口否认,她便可有了理由安慰自己。纵使今后再无相见之日,也可告知自己他至少……是爱着的。了此残生,也纵然甘心。
昔日的欢声笑语似还萦绕在耳畔,手中似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可心却如死灰一半,一寸寸,一丝丝的早已失了温度。
就当做,这是一场利益吧。无关情爱,只有利益!
“逸王殿下。”沐安清清冷冷的开口。
宇文逸风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除了‘平静’之外的其他神情,却只是徒劳。
再没有满脸的心碎和绝望,再没有黑眸中映出的痛彻心肺。
眼前这个女人,好像同他陌路一般,看着他的眼神,与看常人无异。仿若……从前那个会用心看他的安,已然死去――
“难道,果如母妃所言,你爱上了宇文欢吗?”
“呵。”只轻笑一句。沐安没有回答。反是直起了身子。“时候不早了,想必殿下要说的话也早已说完。那就――请回吧。”
所有长眼睛的人都心知肚明,如今朝堂上下早已分成了两派。
三皇子和五皇子羽翼渐满。朝中左丞右相对立之久,早就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秘密。而如今三皇子又娶了右丞相的女儿,局势渐渐以倾倒的方式压迫向五皇子。
有人静观其变,有人按兵不动,却也有人禁不住开始紧张了……
清晨的雨露缓缓地划过翠绿的树叶,袅袅花香间清新淡雅。
“臣妾恭迎陛下。”玉妃一袭耀眼的金兰繁绣宫衣加身,向着刚下朝不久便赶来看望她的皇帝深深地屈膝行礼。
皇帝快走几步,手虚做一势,“爱妃免礼。怎么不在宫中歇着?”转脸严肃的对着身边的宫人道一句。“为何不请太医?”
“陛下莫怪他们。”玉妃站起身来,唇角带着虚弱的笑意。“是臣妾不让。本就没什么大碍,不必惊动那么些个人了。”
“这怎么能行?”皇帝大手一挥,招来贴身的总管。“去请太医来。”转而对玉妃柔声道。“真若拖出病来,可不是教朕担忧?”
玉妃作势要跪拜谢恩,被皇帝搭手扶起,揽在身侧,朝着殿中走去。
“逸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皇帝看着身侧的玉妃有些苍白的唇色。“居然还在你这宫里大闹一场。朕当时不得已打了他,但他也不曾想想,大殿之上,是他叫嚷的地方吗?!更何况当时……唉,左右丞相和一干大臣,还有泽儿也都在场。他口口声声要朕收回赐婚的圣命!――”
玉妃脸色微变,立刻换上一脸忧愁和自责的神情。“都是臣妾不好,没有教导好逸儿。才让他任性妄为。陛下莫要再气,当心身子。赶明儿差人宣逸儿入宫,臣妾定会好好教训他。”
扶了她坐下身子,随手接过宫人递来的清茶。轻剜了几下漂浮的茶叶,吹了吹热气,蓦然又想起什么,遂抬头道。
“爱妃是不曾看到。当时泽儿可是扎着伤口来的,恰是被逸儿所刺!他任性妄为,肆意胡闹朕都可以不去追究,但刺伤兄长是何等严重的事情?!朕命他在府中反省,这个逸儿,居然还不知收敛跑到你这儿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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