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都留不住你,那便不如,放你归去。
可恶……就只差这一步了。明明就只差这一步,你就要永远是我的了!宇文欢的脚步略显踉跄地挪动着。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只当曾经是梦一场,只当是我幼时的一场梦,醒来时便都长大了。梦醒了,就该散去了。
“欢……欢?――”
“不!不是你!”沐安此时像发了疯一般,用力的推开宇文逸风,明眸圆睁着,却失了往日光华璀璨的轻灵神色,迷茫着但却紧紧地看向宇文欢的方向。
宇文欢转身就看到沐安向他伸出的手。那是――不希望他走的姿态。
“沐儿……”宇文欢的双唇轻轻碰撞。
却又被抢先一步。宇文逸风冲上前揽住沐安,不住的呼唤着。“安,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是我啊,我是逸风啊。安!”
只是沐安似是听不到他的话一般,口中只嘶声力竭的喊着。“不是你!不是你!不要带他走!”然后双眼失神的猛地抓住宇文逸风的双臂,十分地用力。沐安不停地急促喘息着,“求求你,不要带他走,我求你,求你――”
这一句话,便足以让宇文逸风怔愣在原地。
为何?为何会这样?
他不过是去打了一场胜仗。回来之后一切都不同了。他的安,他的安为什么此时会看着他皇兄的背影,那样哀鸣的恳求着不要走?
而正是因为这一句话,却让宇文欢如梦初醒。他稳步上前,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坚定不容置疑的从宇文逸风的手中夺过沐安的手臂。眼神中是让人为之一凛的凛冽杀意,声音却温柔似要滴出水来。
“沐儿放心,谁都不能带我走。”然后宇文欢贴近了沐安的的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温柔的说着。“我还要带沐儿一起离开呢!”
然后,渐渐地沐安再次平静下来,在宇文欢的怀里。慢慢地她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宇文欢不小心沾了血渍的脸庞,带了一抹哭腔道。
“你――流血了……他们打你了吗……”接着那双睁大的眼睛便慢慢的阖上,呈现出沉静的面庞上又带了一抹安心的味道。最后还在喃喃着。
“太好了……你还在――”
“睡吧。”宇文欢紧紧地抱住沐安下滑的身子,打横把她抱起。“等你醒了,我们就回家了。”
在不管伤口如何,只保持着抱着沐安的姿势回神转向宇文逸风。“现在,皇弟你还想如何?”最终那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还是远离了。
宇文逸风踉跄地跌坐在地上。失神的望着那队伍远离的方向,蓦然间放声大笑,仰天而笑的时候,瘫去所有力气,任由自己摔在雪水泥泞的地面上。
笑到极致,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蜷缩着身子,哭的像个孩子。引得众人围观,却始终不敢有一人敢上前相劝。
宇文欢自始至终怀抱着晕厥的沐安快马疾驶,朝着王府飞驰而去。
将本就给沐安备好的披风紧裹在她的身上,宇文欢得胜时脸上悠闲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渐渐浮上他清澈的眼眸。
快马飞驰。宇文欢抱紧她,想让她偎在怀里时更舒服些。马上在颠簸,却始终触及了宇文欢心里的柔软,他的唇最终还是贴在了沐安的额头上。“留在我身边真的这么难吗?只有想起全部你才肯……”
茫茫的雪地里,空余寒风不甘寂寞的呼啸――那留落在晶莹的雪上的点点血迹,仿若红梅初放,开得分外娇艳――孤单得那么明显。
“沐儿,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像是跌入了如浪潮般连绵起伏的记忆里。
无尽的黑暗中,沐安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步步走着。带着未知的迷茫和渴求答案的执着,向着那片黑暗的最深处走去。那里,仿佛有什么在不停的呼唤着她去靠近,去探究。
然后,在黑暗的尽头,突然一道七彩的华光骤然出现,将周围的一切温暖且不容抗拒的淹没。吞噬了一切。
那是――那是自己六岁的时候,那个流光异彩的晚上,那轮苍冷的月,她本应不该忘记――那是她同宇文欢第一次出宫。只为一睹民间花灯节时漫天的灯火。
那些璀璨的灯火满溢着比皎月更加耀眼的光辉,明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纷纷扬扬的婆娑花瓣化为漫天的绚丽流光晶莹的飞舞,伴着悠扬的清香撒落于众人身上。小小的沐安和小小的宇文欢紧紧地牵着手,在几个随从的跟随下,融入了这长长看灯队伍中。
穿了一身白色雪衣的沐安,仿若一朵浮云般轻飘飘的靠落在露台的雕栏上,摇晃着宇文欢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朵莲灯笑着。“欢哥哥,你看那里,那只花灯好漂亮哦。”
宇文欢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同她站在一处。清澈的视线和她对视,嘴角带着开心的笑。“沐儿喜欢吗?我们去把它买下来,送给沐儿好不好?”
沐安却拉住他,摇了摇头,微微抬起完美的下颌,映着月华,美目流转。“只有挂在那里才是最漂亮的。沐儿不要。”
“好,沐儿说什么都好。”
两个眉目如画的漂亮孩子站在琼雕玉砌的露台之上,年龄身形十分相似。一个宛如皎月,一个仿若骄阳。
一个一身雪白,一个一袭暗装。两人漂亮的衣衫随风轻舞,仿佛仙童临世,这本该是幅人间少有的绝色图画,却被一群不知从哪儿袭来的黑衣人打破了平静。
人群的混乱,惊恐的叫嚣,那些黑衣人的眼中尽数泛着冷冷的寒光,一瞬间,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冻结了。
那些寒光四溢的刀剑无情的夺取随从的性命,鲜血四溅。宇文欢当下拉住沐安,将她护在了自己和露台栏杆之间,捂住了她的眼睛。
温热的血液溅在宇文欢玄色的暗衣上,隐没其中,却没有溅到沐安身上一点。
“欢哥哥……”鼻尖敏锐的嗅到了空气里流动的血腥气。沐安浑身颤抖着小小的缩在宇文欢的怀抱里。
宇文欢轻轻悄悄的声音透过震耳欲聋的刀剑碰撞声,安稳的传递到她的耳中,安抚了害怕的心。“别怕,沐儿。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护送少主和小姐离开!”跟黑衣人以命相搏一个随从突然喊道。
挨在宇文欢和沐安身旁的青衣男子将他们一手一个携起。“是!”
在他脚步轻点,施了轻功一跃而起的那一刹那。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房檐上,并没有现身黑衣人头目搭弓瞄准。一支冷箭瞬时毙命而出。快速的从青衣男子的后心穿过,前胸穿出,稳稳的射入前方的一棵树干里,入木三分。
带出的心窍之血形成一条美丽的弧线,弥漫了宇文欢的双眼。青衣男子闷哼一声,从空中跌落,却在落地的瞬间,咬牙翻身,挺着最后一口气,将自己垫在的下方。
抱着自己的手臂慢慢的松开。冲击力使得宇文欢和沐安两人的头耳嗡鸣作响。却没有闲暇去顾及。宇文欢从地上爬起,直扑倒沐安的身边,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再直直的看着那口鼻具流出鲜血,已显然死去的青衣男人。然后用力的拉起沐安,狠狠心道。“沐儿,快跑!”
沐安腿脚不听使唤的被宇文欢紧紧牵着手不停的跑着,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两个孩子消失在茫茫人海里,黑衣人的头目微微一笑,吹响了口中的口笛。
随着那声真切的鸟鸣声,本还和那些随从护卫恶战着的黑衣人抽刀离去,并不恋战。
“快!去找少主和小姐!”
宇文欢拉着沐安在小巷里漫无目的的慌乱跑着,渐渐脱离了热闹的人群。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沐安大口大口喘着气,扑倒在地上,雪衣也被蹭上不少灰尘。“欢、欢哥哥,我、我跑……不动了!呼呼,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那个……那个哥哥他死了吗?呼……”
宇文欢也同样剧烈的喘息着,但却没有回答沐安的问题。宇文欢的视线停留在沐安的身上过了很久,才猛地起身凑到沐安的面前伸手解她的衣扣。
“欢哥哥?”沐安不明就里。
“沐儿,快把衣服脱掉。”这样说着的时候,宇文欢也在脱着自己的衣服。“快点!”
听到他这样着急的口吻,沐安茫然的点点头,快速的脱下自己的雪衣。
宇文欢一把抓过她的白色雪衣,一边往自己身上套,一边把自己的玄色暗装推给她。
“沐儿你听好,你的雪衣太明显了,会很容易被他们发现的。我们不能呆在这儿,这儿太冷,而且被他们找到也是迟早的事儿。来的路上我听乾侍卫说,这儿跟咱们秋猎时的那片树林离得很近。
待会你就往那儿跑。那棵海棠树你还记得吗?”宇文欢系好衣带,又帮沐安理了理领子,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看着沐安。然后抬手,把沐安的发髻解开,两人都披散着头发,宇文欢带了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沐安只用力的点点头。
“你待会就往那棵海棠树那跑,一定要记清楚你走过的路啊。”宇文欢紧紧地拉住了沐安的手。两人的手具是冰冷一片。
沐安急切的出声。“那、那你呢?欢哥哥,你不跟沐儿一起吗?”这样说着,忽闪的大眼睛里,瞬间噙满了泪水。
宇文欢轻抿了下嘴,扯出一个笑容给她,然后郑重其事的告诉她。“你去海棠树下等我,我回去找沐儿的!我还要带沐儿一起离开呢!”
“我还要带沐儿一起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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