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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话音

宋天舒惊异不已。

其实,她心脉已断,身死有时,再无活过来的可能。却不想,她竟然吐出毒血。

太不可思议。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

不久,有人敲门。

他开门,医侍将一桶药水搬进房。

他立即将她放进桶中,继续为她施针。

宋天舒垂眼道:“文尚寝再服三日汤药,体内的毒便可清除,我先出去,文尚寝自行更衣。”

文玉致的记忆再次涌来,沐安知道了,文玉致与他是旧识。

从桶中出来,她擦干身子,穿好宫服,觉得手足乏力。

正巧,有人敲门。

是宇文欢。

“你已中毒身亡,是本王救你一命。”他掩上门,扫了一眼那桶乌黑的毒水。

“谢王爷救命之恩。”

文玉致的确已经死了,沐安的魂魄被迫脱离肉身,看着她气绝身亡,看着燕王竭力救她一命,看着他命令御医施救……其实,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皇上与太后的秘密。

世间真有起死回生的事吗?

应该没有。

文玉致的肉身明明死了,却在宋天舒施针后活过来,也许是魔皇暗中施法,保文玉致一命。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狱卒说你畏罪自尽,究竟是怎么回事?”宇文欢冷声问道,盯着她苍白的脸。

“午时,狱卒送来饭菜,奴婢吃了两口就腹痛,接着五脏六腑有如刀绞,口吐鲜血。”

“你该相信,有人要杀人灭口。”

“奴婢并非不信,而是……奴婢真的没有发现太后有何不寻常。”

“你如何报答本王?”他问道,目光凌厉若刀。

这女子太过淡定从容,他多番逼问,始终不能让她就范。

沐安平静地回道:“王爷吩咐之事,奴婢竭力办成,不敢懈怠,一有发现,立即禀报。”

宇文欢靠近她,捏住她的下颌,“若然本王发现你有所欺瞒,你的家人有何下场,你不会不知。”

头晕目眩,她眼冒金星,手足俱冷,两股发软,再也支撑不住了,“奴婢明白……”

声音越来越弱,眼前越来越黑,他的脸越来越模糊,她慢慢阖目……

他一惊,眼疾手快地揽住她。

触手温软,手留余香。

沐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宋天舒说她体内的毒刚刚逼出,体虚才会昏厥,不久就会醒来。

宇文欢静静地坐在床榻边,已经半个时辰。

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等她苏醒。

她的眼皮似乎动了动,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似乎也动了下,他一喜,等着她睁眼。

“奴才见过王爷。”是刘公公听似恭敬的声音。

“何事?”宇文欢不耐烦道。

“奴才奉旨前来,带文尚寝到御书房审问。”

“皇上亲自审问?审问什么?”

“文尚寝已招供,供词写得清清楚楚,她听命于贵妃,在寿宴膳食中下毒,谋害太后、皇后、皇贵妃。招供后,文尚寝畏罪自尽。”在位高权重的燕王面前,刘公公表面恭敬,实则嚣张。

“文尚寝不是畏罪自尽,是被人下毒。”宇文欢阴寒道。

“奴才愚见,小小一个尚寝,何须王爷费心?王爷还是让奴才带文尚寝走。”

“混账!”他一向不喜欢刘公公狗仗人势的阴险嘴脸,“你胆大包天!”

“王爷,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皇命难违,王爷莫怪。”刘公公赔笑道,皮笑肉不笑,“奴才一定要带人走,王爷若有异议,就到御前说吧。”

宇文欢不与他多费唇舌,命人扶着已醒的沐安前往御书房。

方才,燕王与刘公公的争执,她听见了。

燕王之所以这般维护她,保她一命,只是因为知道她可能知道宫闱秘辛,还有利用的价值。

每走一步,她就粗喘一下,冷汗直下。

终于抵达乾清宫御书房,她跪地叩拜。

宇文欢也不行礼,直视坐在御案后的圣上,“投毒一案由臣追查、审理,听闻皇上要亲审文尚寝,臣便带她前来。”

宇文珏习惯了十皇叔嚣张的气焰,冷冷眨眸,“这贱婢与贵妃上官氏勾连,下毒毒害太后、皇后和众多嫔妃、命妇,罪无可恕,理应即刻处死。”

“臣审理此案,提审文尚寝时,她并无招供,臣也查明真凶,她并无下毒,也无牵涉此案,皇上明察。”宇文欢朗声道。

“十皇叔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还要抽空审理此案,难免有所遗漏。”宇文珏道,“朕审问过贵妃,贵妃也招供,是她命这贱婢下毒的。今日一早,刘公公亲自审问这贱婢,她一五一十地招认,之后畏罪自尽。十皇叔若是不信,可看看她的供词。”

刘公公从御案上接过供词,递给宇文欢。

一目十行,宇文欢看了个大概,字字惊心。

贵妃上官米雪以提拔文知县为饵,命文玉致暗中下毒,谋害唐太后、皇后和皇贵妃诸人。

皇上在背后做这么多,无非是杀人灭口。

这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皇上与太后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这秘密,文玉致知道,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皇上,倘若贵妃娘娘有心谋害,所下的毒又岂会只是少量?”他不能明目张胆地维护她,只能虚与委蛇。

“许是这贱婢良心发现,下的毒少了。”宇文珏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文玉致,你可有下毒?”宇文欢转首问道。

“奴婢没有下毒,皇上明察,王爷明察。”沐安惊恐地求饶,“奴婢是冤枉的。”

果然,皇上执意要她的命,借寿宴下毒之机杀人灭口。

那张供纸有她的掌印,是因为她中毒身亡后,吴公公拿她的手盖上手印。

沐安的魂魄脱离肉身时,看见了“死后”发生的一切。

今日,燕王能保她一命吗?

宇文欢寒声问道:“你不认罪,供纸上为何有你的手印?”

沐安凄惨道:“是公公抓着奴婢的手盖手印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没有下毒。”

宇文珏怒斥:“贱婢!还敢狡辩?来人,拉出去,杖毙!”

“皇上饶命……奴婢是冤枉的……皇上饶命……”她声嘶力竭地叫着,祈求地望着燕王。

“皇上……”宇文欢道。

“十皇叔不必再说,一个贱婢,何须十皇叔费心?莫非十皇叔与这贱婢……”宇文珏故意按下不表。

宇文欢不再多言,看着她被公公拖出去。

突然,御书房前玉阶上出现一人,拦住侍卫。

那人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穿真红大袖衫,霞帔披身,腰束玉带,端的风姿楚楚。

侍卫、公公纷纷下跪行礼,宇文欢淡淡道:“太后。”

宇文珏一惊,又一喜,起身离案,“太后来此,有何要事?”

沐安垂眸,思量着唐太后为何会来御书房,为何这般巧合。

唐沁瑶踏入御书房,面目清冷,“哀家听闻十皇叔已查出真相,便来问问。”

宇文珏命人抬来一把朱漆雕椅,请唐太后坐下,“投毒一案已真相大白,十皇叔功不可没。太后身子弱,还是回去歇着吧,来人……”

唐沁瑶摆手,“十皇叔,真相如何,说予哀家听听。”

“太后,指使公公在寿宴膳食中下毒的是贵妃。”宇文欢简略道来。

“咦,文尚寝为何在这里?”她似乎刚刚看见御书房中还有一人。

“皇上说,文尚寝受贵妃指使,在膳食中下毒。”宇文欢道。

“太后,这贱婢已招供,不容她抵赖。”宇文珏看她的目光分明有缠绵之意,“贵妃也已招供,命这贱婢下毒。”

唐沁瑶轻轻颔首,问沐安:“文玉致,哀家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究竟有没有下毒?”

沐安坚定道:“太后明察,奴婢以文氏列祖列宗起誓,奴婢没有下毒,奴婢也从未招认过。”

唐沁瑶“嗯”了一声,转向宇文欢,“十皇叔以为呢?”

宇文欢看一眼宇文珏,黑眸明亮,“据臣所查,文玉致并无涉及此案,贵妃也无供出文玉致。”

“太后,这贱婢奸诈狡猾、心如蛇蝎,她所说的话,万万不可相信。”宇文珏略略发急。

“既然此案与哀家有关,哀家绝不允许宫中有人枉死。”唐沁瑶漆黑的美眸清凉如水。

“太后英明,臣查明,文玉致确与此案无关,一切都是贵妃做的。”宇文欢嗓音沉朗,“倘若皇上仍有疑惑,可传贵妃当面对质。”

“哀家瞧着文玉致循规蹈矩、忠心耿直、恪尽职守,是六尚局女官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今日,哀家向皇上讨一个人情,保她一命。”

“太后……”宇文珏的眉峰狠狠拧着。

“文玉致与此案无关,但仍有失察之罪,就让她去浣衣所服役三月罢。”唐沁瑶娇柔的声音落下,一锤定音。

“谢太后救命之恩。”沐安松了一口气。

虽然逃过一劫,沐安仍然不敢大意。

因为,皇贵妃不会放过她,皇上也不会放过她。

奇怪的是,在浣衣所服役三日,她好好的,没有人来处置她。

是不是唐太后向皇上求情,放她一条生路?皇贵妃也改变了主意?

第四日傍晚,她从晾衣架上收下后妃的宫装衫裙,正要进屋,一个粉面小公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她猛然转身,吓了一大跳。

“跟我来。”小公公亮了一下燕王的令牌,转身即走。

她举眸四望,见无人注意,便快步跟上小公公,出了浣衣所,来到附近的一间小屋。

小公公推她进屋,便关上屋门。

屋中昏暗,只有靠窗的地方较为明亮。

窗前站着一人,玄色长袍染了夕阳的血色,给人一种浴血而立的感觉。

“奴婢参见王爷。”沐安低声道。

“在浣衣所三四日,可有发生什么事?”宇文欢并无转身,沉声问道。

“并无。”

“太后可有传召你?”

“并无。”

他没有继续问,小屋突然变得静默冷清。

她斟酌再三,道:“王爷救奴婢一命,奴婢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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