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中只有一个宫娥,余楚楚。
“是他的意思?”太后唐沁瑶无奈与气愤交织的目光从床榻移向沐安。
“太后恕罪,奴婢人微言轻,无法违抗皇命。”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换下来。”唐沁瑶不容置疑地命令,柔缓的嗓音因为怒火而颇具威严。
“太后……”沐安为难道,“奴婢……”
唐沁瑶黑如点墨的美眸紧紧揪着,“万事有哀家担待!”
不得已,她只能遵命。
余楚楚协助她,换好后,她对太后道:“太后,奴婢不想多事,只想对太后说一句,太后娴雅温和,若为此事失了平常的冷静,那便无法应付自如了。”
唐沁瑶不语,好像陷入了沉思。
“奴婢多嘴,太后恕罪。”沐安深深垂首。
“无须自责。”唐沁瑶拉着她的手,温声道,“你没罪,今夜之事,烂在腹中,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
“咦,你的眼睛……”唐沁瑶抬起她纤巧的下颌,“数日前哀家见你,你的眼睛还好好的,找御医瞧过吗?患了何症?”
“谢太后关心,奴婢眼疾是旧患,奴婢十二岁那年眼睛也像此时这般红,家父寻访天下名医诊治,查不出病症,皆说无碍,会自行痊愈。入宫前,奴婢的眼睛恢复了原本的黑色,想不到昨日又变成这样了。”
“原来如此,改日哀家让御医给你瞧瞧。”
“谢太后。”
沐安道:“时辰不早,太后也该歇寝了,奴婢告退。”
唐沁瑶颔首,让她去了。
慈宁宫宫门就在眼前,沐安看见宫门外不远处走来数人,灯光隐隐。
这么晚了,谁会来慈宁宫?
难道是他?
她对阮小翠道:“糟了,我的玉佩落在太后寝殿,我回去拿,小翠,你先回去。”
阮小翠不疑有它,先行回去。
她立即闪身于阴暗之处,避过宫娥公公的视线,蹑手蹑脚地绕到寝殿的东侧。
太后寝殿东侧,有一扇窗。
幸好,这扇窗虚掩着,轻轻一推,就拉开一条不小的缝,床榻周边瞧得一清二楚。
唐太后从大殿回到寝殿,看着桌上那些绣着鸳鸯的大红锦衾绣枕,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传来宫娥拜见皇上的声音。
沐安蹲着身子,侧耳倾听。
“皇上深夜来此,有何要事?”唐沁瑶的声音冷冰冰的,“时辰不早,皇上还是尽早回宫歇着。”
“为何朕每次来,你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宇文珏的声音微含怒气。
“哀家是先皇皇后,你是当今圣上,此处不是你该来的,皇上还是走吧。”唐沁瑶怒道。
沐安暗自思忖,这二人,当真有暧昧?
难道,皇上喜欢太后?喜欢皇嫂?
不会吧。
寝殿静了须臾,宇文珏又道:“这些是朕命人准备的,你不喜欢吗?”
“喜欢?”唐沁瑶陡然提高声音,怒火更炽,“我是你皇嫂,你这么做,有没有为我想过?你要置我于何地?让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叔嫂淫乱宫闱?还是让天下臣民都知道太后不知廉耻、淫荡下贱地勾引引二叔?”
“瑶儿,你为何总把自己说得这般不堪?”他的声音降了火气,含有微微的痛楚,“这五年多来,我待你如何,你看不出来吗?我可有失礼过?”
“你偷偷地来慈宁宫,还说没失礼?你让人送来鸳鸯衾枕,你想做什么?”
“瑶儿……”
“不要叫我‘瑶儿’,我是太后,是你的皇嫂。”即使她压抑着声音,也是声嘶力竭。
寝殿又陷入了沉默。
沐安听得心惊胆战,皇上与太后竟然这般亲密,不说“朕”、“哀家”,只用“你”“我”,由此可见,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叔嫂的关系,大有可能,他们有情,而且是二叔喜欢大嫂。
太后喜欢皇上吗?
先皇,太后,皇上,这三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纠葛?
她记得,先皇登基一月便大婚,娶唐氏长女,册封为后。
宇文珏贵为怀王,府第在宫外,不可能在先皇大婚后才喜欢上唐沁瑶的吧。
很有可能,早在唐沁瑶嫁给先皇之前,宇文珏就与她相识,情根深种。
“瑶儿,当年的遗憾,我一直想弥补。”宇文珏饱含深情地说道,“即使你是我的皇嫂,我也要你;即使天下臣民都知道你我之间的情,我也不惧。”
“别说了……”唐沁瑶苦楚道,声音哽咽。
“这五年多,无数个日夜,你可知我是如何熬过来的?你可知我多么心痛、多么想你……”
“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
“瑶儿,我不想再忍,不想再受煎熬,我是皇帝,谁也不能阻止我们。”
“你闭嘴!”
“你做什么?”宇文珏惊呼,“你为什么要剪烂这些鸳鸯?你疯了……”
沐安站起身,望向寝殿。
唐沁瑶拿着剪刀剪着桌上的鸳鸯衾枕,宇文珏拉扯着她,阻止她剪。
就在拉扯中,就在他夺剪刀的争夺中,剪刀从她的左臂不经意地划过,划破了她的袖子。
他慌张地抬起她的左臂,察看她的伤势,“划破了皮,疼不疼?”
唐沁瑶不语,推着他,却推不开。
宇文珏照着她的指示,从柜子里拿出棉布,捋高她的敞袖,以棉布绑在她的伤口处。
突然,他褐眸一亮,眉宇蕴着惊喜的笑意。
唐沁瑶也意识到他为何会有如此反应,立即放下袖子,不自在地转身。
“你臂上的守宫砂完好无损,换言之,先皇没碰过你?”他狂喜道。
“你看错了,那不是守宫砂。”唐沁瑶步步后退。
“我怎会看错?先皇为何……真是奇怪。”宇文珏百思不得其解,便索性不想,笑眯眯道,“瑶儿,既然你未曾服侍过先皇,那我们就不再有障碍了。”
“混账!”她怒斥,气得全身发抖,“你记住,我永远是你的皇嫂。”
“你不是!”他咬牙道。
她步步后退,他步步紧逼。
她退向外殿,他伸臂拦住。
她失声惊叫,他及时捂住她的嘴,抱着她直往床榻。
沐安瞪大双眸,看得惊心动魄。
唐太后臂上的守宫砂为何完好如初?先皇为何没碰过她?
即使不爱,即使再恨,也不可能的吧。
当真奇怪。
沐安紧张地望向寝殿,不知该不该看下去。
只有一盏茜纱珠络宫灯,殿内昏暗迷蒙,床榻上正发生施暴的一幕。
宇文珏忍了五年,是因为她是皇嫂,如今他知道先皇未曾宠幸过她,今夜再也不会放过她吧。
而唐沁瑶,是否愿意委身二叔――当今圣上?
“不可以……”唐沁瑶低声叫着,拼命地抗拒着,“即使先皇未曾……你也不能这样……”
“有何不可?”他就像一只饿极了的猛兽,制着她乱动的双手,“我知道你心中有我,更知道这些年来你对我的情未曾减少一分,今夜我们结为夫妻是天经地义。”
“你混蛋!”她骂道,“放开我……”
“瑶儿,不要逼我弄疼你。”即使是用强,从他的嗓音仍然可以听出他确实怜惜她。
“珏,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求你,只要你不这样待我,你可以常来慈宁宫……我们一起赏花品茗……一起……啊……”她退一步恳求,凄楚可怜。
“不够,我只要你……瑶儿,这些年,我宠幸那些嫔妃,只是麻痹自己;我也想忘了你,可是,我根本忘不掉……你知道吗?每个嫔妃侍寝,我总会看错,以为她们是你……瑶儿,我不能没有你……今夜,你是我的妻。”宇文珏说着世上最痛楚、最深情的情话。
得不到,才是最珍贵的;得不到,才总是惦记。
沐安想不到,宇文珏对太后用情如此。
身为女子,得到男子痴情若此,又有何求?
应该同情他们,还是应该说他们淫乱宫闱?
她又望向床榻。
宇文珏压制着唐沁瑶,强吻她,她再也说不出话。
沐安想起五年前那个落雪纷纷的元宵之夜,想起凝光阁的鬼面人,想起那摧毁一切的撕裂之痛,想起刻骨铭心的仇恨……
唐太后和她一样,正经历着那被人凌辱的不堪之痛,不同的是,她到底是爱着宇文珏的吧。
“不要……放开我……珏,求求你……”太后苦苦哀求,哭声破碎。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你教我如何活下去?”
“珏,住手!”
宇文珏根本不停她的恳求,专注于自己的欲念。
沐安毅然离去。
“谁?”
刚走出数步,前方不远处就传来公公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夜,尤为惊人。
她立即隐入黑暗之处,轻手轻脚地奔向宫门。
所幸看见她的公公没有追来,她顺利离开慈宁宫,回到尚寝局。
关上门,坐下来,饮了一杯温茶,剧烈的喘息慢慢平复。
不知宇文珏有没有听见公公的那声叫唤,倘若听见了,她小命难保。
希望他没有听见。
皇帝强幸皇嫂,这件事,应该告诉晋王吗?
宇文欢要她伺机接近太后,暗中注意太后的动向,唐太后有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要向他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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