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扈抽出腰刀递上,那乌特将刀横在我的脖颈上,轻轻一挑……
簌簌,一缕发丝飘落。
随后,那乌特牵起一抹难懂的笑意,问随扈道,“这么多,够不够?”
“绰绰有余!”随扈屈膝跪下,将落地的发丝小心翼翼拾起,用纯白的丝绢包裹好。
“你拿我的头发有什么用处?”
“拭目以待吧,你会懂的!”语毕,他将我重重一推,推到两名回鹘侍婢的面前,“带她梳洗更衣,看管严密,千万别让她逃了!”
被困深宅大院之中,一连几天不曾见到那乌特,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诡计,便想方设法向陪伴左右的侍女打听…渐渐地,我了解了许多事――彰义可汗名唤古特勒,是已故嘉礼可汗的独子;而那乌特呢,位居雄朔王,是回鹘的二号人物。
弱质年幼的君主搭配强势邪恶的重臣,定会有场好戏上演,我很是期待,预备擦亮双眼,作壁上观……
果然不出所料,一场好戏很快上演。
这天傍晚,那乌特前脚进门,后脚便有信函送到。
送信之人是那乌特的亲信阿萨格,只听他小声道,“可汗一再催促,追问何时才能见到联姻和亲的女子。”
“这还需要本王教你们吗,随便找个女人给他送去!”
“这怕是不妥,可汗记得她的样貌啊!”说着,阿萨格瞥眼望我,怯怯试探,“不如就将她送去吧!”
“不行!”那乌特断然拒绝。
“宁朔王原本就与您不对,怕他会在可汗面前进谗言啊!”
听完这句,那乌特骤然不说话了,只是细细查看信函…可能还未看到三句,便有雷霆怒吼响起,“岂有此理,简直是越来越没规矩!”遂将信函撕得粉碎,又掀翻屋内的桌椅,吓得阿萨格不敢动弹。
一阵发泄之后,那乌特冲到我面前,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回鹘话。
见他愤怒的模样,我暗自好笑,语声薄凉,“可馨听不懂畜生的语言,麻烦你说一回儿人话!”
“好,真有你的,定是你们合起伙来整我!”说着,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只小玉瓶,在我眼前晃了晃,“一直都在思考,一直都在犹豫,不愿那般狠心,可你们一直都在逼迫,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知道瓶中盛装的是什么…他与阿萨格合力,撬开我的牙齿,将墨黑的液体灌入口中……
是毒药,一定是毒药,只觉喉中火烫…下一刻,那种火烫灼热的感觉,蔓延全身。
见我无力的瘫软在锦榻上,那乌特露出一丝快意的笑,旋即吩咐阿萨格,“去请可汗过来,再去长兴侯府上报信……”
是梦,是醒,我不知。
砰,砰,砰!
有人在捶门,有人在高声喝嚷,“伊可馨,伊可馨,你在吗?”
在,我在――真的很想这样回答,可喉头发不出一个音……
终于,门破了,有人闯了进来。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我不想吐,不想呕,只想流泪。
一袭带有体温的风氅搭在身上,他将我包裹,他将我抱起,附耳低语,“可馨,朕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呜地,哭出声气,我伏在他的肩头,重重咬下一口,“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让我失望…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好辛苦,我每天都熬得好辛苦……”
“皇上,该如何处置彰义可汗?”熟悉的声音传来,那是姐夫景熙。
“那乌特呢?”萧元尚冷声询问。
“应该是闻风而逃。”
“马上派人去追!”萧元尚果断下令,“将彰义可汗处死!”
不,不能处死彰义可汗――那乌特才是罪魁祸首,他想借刀杀人,除去古特勒,夺取回鹘的汗位…微微?动双唇,我欲告诉萧元尚真相,谁知心口一阵剧痛,呛出一口乌黑的血水……
“救,救我!”噙着血沫,哀哀痛呼,“我好难受……”
见我眸色迷离,景熙不顾尊卑地拽过我的手腕,摁住脉门,“皇上,可馨浑身滚烫,似乎中了毒,需赶紧回宫诊治!”
下一刻,萧元尚已将我横抱在怀,阔步冲出房间。
不知那乌特到底给我喝了什么,萧元尚越是紧抱,我越是觉得空虚。
终于,在混沌的脑海里,理出几分清明,我哑着嗓子,对他大嚷,“是你先不爱我的,是你先不要我的,你让我心痛,你让我心碎…我一直痴痴傻傻的在想,你会不会来…你让他们接走我的,你到底会不会难过……”
“是朕错了,朕不知是你!”他的眸色瞬时黯淡,“雅兰说,联姻和亲的仅是侯府侍女,朕没多想,更没想到会是你…朕错了,还不行吗?”
“纳吉雅兰!别在我面前提及那个贱人!”心头蓄积着怒意,泪在眸中莹然,“她一直就想害我,巴不得我离得远远,最好是归去黄泉!”
“好了,没事的,有朕在,没人敢欺负你!”含笑审视,萧元尚轻轻抚弄我的背脊,“你与朕,一齐回宫去,重新开始,好吗?”
他的话语,还能相信么?
我没有直接应答,仅是弯了弯唇,对他一笑……
回宫之后,便有御医前来应诊,萧元尚一直守护床前,不住询问。
“启禀皇上,?主子是中了媚香。”御医如实告知,“由于其身怀有孕,不宜进药,只能休养数日,等媚香的毒气渐渐散去。”
“你说可馨还怀有身孕?”萧元尚显得万分惊讶,转而望向我,颤声道,“这,这真是太好了……”
萧元尚的神情,我不愿去细细琢磨,是惊,是喜,是愁,是怨,一目了然。
他一定在想,这腹中的孽种真是福大命大,被他与纳吉雅兰联手下药毒害,也没夭逝小产。
倚靠床头,我缓缓摩挲尚未隆起的腹部,幽幽而笑,“皇上,你真的欣喜么,高兴么?”
一脸兴奋,他说着违背良心的话儿,“是朕的子嗣,朕当然开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多保重啊!”
“当然。”陪着他,幸福地笑,我艰难的隐忍,害怕眼泪一涌而出……
又坐了一会儿,萧元尚随意找了借口,快速离去。
我侧过身子躺下,阖了阖眼,泪流满面,浸湿孤枕。
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他以虚情待我,我也只能用假意应付……
纳吉雅兰,我不知是否该用神通广大来形容她。
萧元尚刚走,她就款款而至。
幽居侯府之时,我就听过她的威名――六宫之中,唯她独大,不但成为妃嫔之首,还夺取裴皇后的权力,使之架空。
这次刚回宫,我便领教了她的气派。
带着众多侍者,她浩浩荡荡的杀到秋华宫,不等寒暄,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哟,你还没死呢?”
瓷器与瓦缸,不想与之硬碰,我欠了欠身子,并未言语。
似乎觉得我是软柿子,她更来了劲,“那乌特身强力壮的,没有把你玩死啊,你是不是天天被他上,玩得你欲仙欲死,下不了床!”
她的言语太过分,惹得秋霜都听不下去了,可我仍旧无动于衷,倚着床头,两眼望空。
“吉妃娘娘,?主子要休息,请您回吧!”秋霜恭声道。
“本宫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纳吉雅兰厉喝一声,“掌嘴!”
“羞辱我可以,打我的人不行!”沉默良久,终于言语。
“不打她,那就打你!”张牙舞爪的,纳吉雅兰向我扑来。
“住手!”蓦地,有冷冷怒吼当空炸响,那是他…真的是他么……
真想不到萧元尚会转回来,手中还亲自捧着一方食盒。
瞧见是他,纳吉雅兰徐缓收回扬起的巴掌,退到一旁。
“可馨身怀有孕,需静心调养,你若没事,就不要来秋华宫了,更不要打扰她!”萧元尚的语声淡淡,似劝说,又似警告。
“皇上误会了。”低眉顺眼,显出谦恭模样,纳吉雅兰答曰,“臣妾仅是问候一下,何来打扰!”
“仅是问候而已吗?”萧元尚寒了语声,“朕见你大呼小叫的,还要动手打人……”
“一定是您看走眼了!”踏前一步,纳吉雅兰紧挨身畔坐下,还不忘主动挽起我的臂膀,“臣妾与可馨是最最要好的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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