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见过一面之后,萧昭文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毁坏殆尽;可是,到了晚间再遇之时,又觉得他与白天判若两人。
不曾绾发束冠,缭乱青丝遮住半边脸孔,他浅饮醇酿,旋即笑道,“不必担心,本王一定会向皇上保举推荐你,飞上枝头变凤凰乃一瞬之事。”
“你会错意了。”我直言坦荡,“此次专程前来,只是想告知一声,可馨从小患有恶疾,万万不可侍奉圣驾。”
“恶疾?”萧昭文一怔,转而又笑,“景熙对你赞不绝口,并未提及任何恶疾,你该不会为了逃避参选,随口杜撰可笑的缘由吧!”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小心翼翼挽起广袖,我笑着睨他,“是否身患恶疾,王爷一瞧便知。”
半弯藕臂暴露眼前,肌肤白若莹雪,只可惜…随着衣袖撩起,手肘处现出一大块狰狞的癞疮。
“这是……”
不动声色地整理袖袂,我轻忽一问,“据王爷所见,可馨还能参选秀女么?”
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介意之色,萧昭文蓦地抬手,将我拽到榻前,似笑非笑道,“正是因为点点瑕疵,才能显现出美玉的弥足珍贵!”
攥紧青色广袖,萧昭文的暖暖体温透衣而至,我垂眸睨笑,略带调侃之意,“王爷瞧过可馨的痛处,还如此靠近,就不怕被恶疾传染吗?”
“恶疾?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他的目光犀利,仿佛鹰隼审视利爪之下的可怜猎物,“那些痕迹根本就不是由疾病造成,而是火焰留下的烧伤疤痕。”
原以为计划会天衣无缝,不曾料想竟能被他轻易识破,我勾唇笑了笑,“借用你的那句话――眼睛一流的‘毒’呢!”
听闻我的话语,他仰首大笑,颇为畅快,并随手递过一冰绿色的小物件,“小家伙,接住了,你和它一样有趣。”
柔润的胎体,如玉的釉色,当三寸高的小香瓶置于掌心时,我怔怔失神。
这是秘色!
“喜欢么?”他亲自注酒,将酒觞搁在清澈的溪水里,让其随波逐流。
并不直接回答,我缓声念起一句唐诗,“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千峰翠色,越窑出产的极;品秘色,你真的很识货!”萧昭文点头称赞,露出可爱的微笑,“宝剑赠英雄,名瓷配佳人,这小香瓶就送你了,里面可是盛着波斯进贡的稀罕香料呢!”
“这可万万不敢当。”我恭谦推让,“秘色是御瓷,岂是人人可享的?”
“让你收下,你就拿着!”他斟上一盏清茶,示意我坐下,“本王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屈身坐在榻前的绣墩上,我将小瓶握得很紧,自十年前越州江氏灭门之后,流传世间的秘色已然不多,说句实在话,我不是贪财之人,只是秘色瓷对我有着极为特殊的涵义,那是父亲的瓷…若是将小瓶返还给他,还真是有点不舍得呢!
可转念一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为何如此慷慨,难道是……
“别以为我会原谅你,还有你做出的禽兽之事!”向来心直口快,可话语出口,又觉得有些懊悔。
萧昭文听了,只是笑,“就是亲了亲,也算是禽兽之事啊!”
“那是当然,我还是……”话说一半,颊上绯红。
“你还是什么?”瞧见我的窘态,他故意揶揄,“是不是想说,你还是处子之身,那一吻还是你的初吻!”
倏地起身,我抬脚就走,“你,你真的很无赖,很无耻!”
真不知萧昭文是何居心,在他塞给我一卷画轴之后,就吩咐仆从送我回府,还再三强调一定要将画卷交到姐夫手中。
坊间传闻,成亲王最善工笔,且一画难求…我便没往坏处想,傻乎乎地将画卷送去姐夫的书房。
门扉虚掩,透过缝隙,可以窥见灯下苦读之人。
轻咳一声,我叩了叩门,只听书房内传出低低语声,“是谁?”
“是我,可馨。”推开门,捧着卷轴步入屋内。
并未抬眼,姐夫的声音有些冷,“你去哪里了?”
“去见成亲王。”我言简意赅,“他让我将这卷书画带给你。”
“萧昭文?”姐夫蓦地抬首,表情惊愕,“你去见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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