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一阵沉寂,众人多面露难色,良久,今晨方从深山返回的尹铜道:“按将军之前命令,新收百姓皆往西方深山安置。那里人迹罕至,既无官军,也无贼匪,是以属下以为,不必似雄鹰寨这般考虑安全因素,过于集中居住,而当选择水土稍丰处分散安置,以便采集狩猎与农牧生产,尽量自给,也免聚集生乱。”
“好,尹署掾言之有理,用心了,便照此办理,但需设立烽火台与民兵联防等,以预防诸多不测。”纪泽赞许的点点头,将之记下,旋即续道,“各位请继续。”
“诸位三缄其口,宾不才,献一小策,还请各位参详。”片刻冷场之后,张宾笑着开口道,“钱粮有限,人人均分则人人穷困,宾以为山寨当以年前将军下达流民特别令之期为界,划分寨民等级,譬如正民与备民两等。普通备民须得五至十年方可自行转为正民,文武出众抑或耕战立功的备民亦可提前转为正民。如是,正民当不足一万,可维系既有待遇,备民保证基本温饱则可,山寨当能承担。”
纪泽眼睛一亮,不愧是玩惯了三六九等划分的士族,张宾这是对之前流民政策的一个完善,看来年节期间他没少花心思琢磨。按照时间界限划分正民备民,恰似后世耳熟能详的“一刀切”,纵有牢骚不断,却能令人不得不服。而且,只要熬够时间,人人皆可转正,便少自暴自弃甚或愤然生乱。有此政策,山寨内部稳定当可无忧了。
扫视在场众人,也皆面露赞许,想必近来他们已被流民管理问题搞得焦头烂额。轻松一笑,纪泽赞道:“孟孙兄果然大才,此策可非小策,而是关系本寨长远稳定的重要政略,堪称解了我等肘腋之患啊。”
想了想,纪泽正容道:“本将再就此补充几点。其一,寻常备民若无劣迹,转正期限三年即可,入伍战兵一年即可,军功、技术创新、生产先进皆可累功缩短期限甚至直接转正。其二,备民薪俸收入为正民一半,立功赏恤、孩童教育与特困补助不在此列。其三,战兵伍长、教书先生、署曹属员、匠师级工匠,等等以上的人才可以直接成为正民。还请户曹史牵头此事,形成规章晓谕众人。”
“有此一策,孟孙兄之才诸位业已了解一二。本将在此任命孟孙兄为我血旗营行军司马,暂代参军署掾,统筹抗匈备战事宜,并暂兼流民安置令史一职。”趁热打铁,纪泽正式宣布道。当然,这些任命事先已与张宾以及智囊团通过气。
会场一片议论,张宾这是一步登天,直接便成了血旗营的绝对高层,纵然从纪泽之前对其的态度中已有预测,众人仍不免表情各异。当然,纪泽的威信在此,张宾的表现也算到位,随着纪泽的鼓掌,大家皆鼓掌庆贺,只不知仍在家乡探亲的马涛如何安置了。而张宾自是谢礼不提。
结束任命,纪泽道:“吃不饱肚子,绵羊也将成为豺狼,是以,钱粮开源才是真正解决人口暴增之根本。钱仓曹,胡商曹,目前山寨钱粮状况如何,你二人先给大伙儿通个气吧。”
钱惠不无忧虑道:“年前诸般建设与商会铺开所费颇巨,耗资近三千万五铢钱,如今尚有余额约合两千万。算上商会零星购粮,尚有余粮约一万四千石。按三万人正备民制度,仅够维持两月基本消耗。银钱还好,雄鹰楼与百果酿已可支应,但缺粮势态严峻。目前,山外米价已达斗米两百小钱,按标准五铢钱计,约合每石千钱,且持粮豪族与商家惜售,大量购买根本有价无市。”
胡宝接着道:“商会目前主要收入来自赵郡、中丘与魏郡三地的雄鹰楼,首月盈利预计一千二百万钱,其中百果酿便占了过半。呵呵,属下有一提议还请大人斟酌,如今百果酿远远供不应求,甚至因为短货出现纠纷,但山寨严控粮食酿酒,属下以为,日后百果酿销售可以一半收钱,一半收粮,但请大人容许所得粮食留出部分给商会,用于更多酿酒。”
“好主意!果然群策群力出妙招啊,此法一举两便,胡商曹用心了。”纪泽双目放光,一脸嘉许道,“河北缺粮不假,但世家大族与豪商巨贾目前却仍不缺,仅是囤积居奇而已,此法倒是可以掏出些许存粮。当然,这仅是权宜之计,河北日后缺粮还将加剧,酒坊必须尽早设于江南。”
略一沉吟,纪泽果断道:“战争、流民、破坏、缺粮,此乃恶性循环,河北之地难逃此局,直至豪族巨贾同样匮粮,粮价只会一涨再涨。如今,赵魏几郡缺粮,但冀州东部与幽州仍有大量粮食。我等不必吝惜钱财,大可提高三成乃至五成价格收购粮食,以解燃眉之急,甚至力所能及下加以储备,想来当会有人愿意赶着为我等送粮。”
见众人面面相觑,更有心疼之色,纪泽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瓷瓶,打开封口,各倒出两个拇指大的颗粒,二者皆棱角分明,晶莹剔透,状如水晶,仅一个无色,一个带紫,甚为好看。然后,纪泽将瓷瓶分传,自己则张开血盆大口将两枚颗粒吞下,嘎嘣嘎嘣咀嚼起来,还一脸享受之色。这种颗粒,正是纪泽迫于流民压力,昨晚按照前生中学物理知识,连夜给捣鼓出来的冰糖。
待得众人品尝一圈,皆赞不绝口之后,纪泽这才笑道:“此物名为冰糖,成本低廉,制法简易,可如百果酿一般,作为奢侈品高价稀售,也算为雄鹰楼再添一项财源。而且,明日小牛山较武大会与黑市开张同步举行,必可吸引大量人员涌来,届时兵甲生意也将正式开张。日后,纪某还将逐步推出其他低本暴利、高附加值的商货,并鼓励寨民们踊跃拓展创新,如此多财源,我等何必拘于银钱?”
众人听得一阵兴奋,纪泽却是拉回正题,他正色道:“粮食始终是个大问题,或许今年尚能支持,但随着河北进一步匮粮,山寨必将再陷粮食危机。是以,我等除了尽量垦荒耕牧,眼光还当跳出河北这潭死水,设法打通远地购粮甚至江南购粮的运输渠道。”
“大人,这,这也太,太夸张了吧。纵然大人对时局判断无误,可我等意欲千里运粮,官卡、贼匪不说,人吃马嚼损耗下来,发粮十平,所余者不足两三平,这咋搞啊?”尹铜忍不住叫道,他的质疑显也写在会场所有人的脸上。唯有略知纪某人曲线兴邦这一宏图的张宾,目光闪烁间颇带好奇。
“呵呵,哪来的马嚼,纪某是要走水道,河运加海运,正常损耗一二平足矣。为了生存,这一目标将是抗匈之外,我等日后最大的工作重点。”纪泽淡淡一笑,说出令在座所有人震惊的消息,“纪某此行已在掘鲤淀另设水军别部,山寨务必尽快派遣军政人员前去支援。当然,此事暂将列为血旗营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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