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地瞬间一片沉寂,唯有纪泽双目喷火的咆哮道:“又是屠村!?”
绿猴儿一个激灵,忙使劲摇头,挠着后脑勺道:“大人莫急,没有活人,也没死人呀。整个村子都空了,人畜不见啊!”
纪泽一愣,这情况就有点怪异了。胡人向来管杀不管埋。他们杀人屠村,除了兽性残暴,更多也为了震慑,让百姓们听话,乖乖的任其抢钱抢粮抢女人。像是方才的村庄,乃至梅家村,都该是因为反抗引发的大屠戮,顺从的村庄多半会放过,以留待下次有草谷可打,而这般空空如也的情况,就实属罕见了。至于有阴谋,埋伏他们,开玩笑,他们的路线之前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更何况,他们这点小鱼小虾,也不配别个费心设计啊。
带着狐疑,纪泽携众进入这个百人小村。村内设施虽略有凌乱破坏,却未被严重毁损。想来胡骑也曾来过这里,或因轻松得手,或因压根无人,却未在此大动干戈。
行至中心路口,四下瞧看的纪泽突然眼前一亮,放下担心之余,正欲凭借前生的刑警知识,开口卖弄一番。殊不料孙鹏竟指着南向的土路,先一步说道:“这里有车辙痕迹,新留不久,还很沉重,却没几个马蹄印。不像是胡骑,很可能是村民从这边迁移走了。”
众人皆循声细看,继而纷纷点头,此村百姓无恙,顿令队伍气氛变得轻松。自然而然的,大家看向孙鹏的眼光多了份佩服,负责伺候侦查的绿猴儿,更是一脸愧色的直挠后脑勺。
被抢了台词的纪某人不由恻然,这厮不愧是从乱民中能混到头领的人物,干完杀官造反的勾当,还可全身而退,杳然匿藏军中,胆量运气固不可少,够贼够精的心计才是根本呀。只不过,这厮或因担心黑案底曝光,素来缩头乌龟,这一回怎的主动出头了呢,莫非是见队伍大了,有想法了?
不得不说,秉承着后世人民的厚黑精神,干了几天冒牌军候的纪某人,心计复杂度正处飙升期。他挂上一脸和煦的笑容,上前拍拍孙鹏的肩膀,看似褒奖道:“介成兄好眼力,好智谋,我等前途叵测、危机重重,正需群策群力,介成兄今日总算不再含蓄,愿意一展所长了,哈哈...”
被纪泽褒奖的孙鹏蓦的一震,脸色一垮,旋即隐去,他挂上一脸憨笑,看似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过奖,过奖了,卑下这点心机,跟大人一比简直是班门弄斧啊。卑下只是不甘下游,在其位谋其政而已,嘿嘿嘿,当然,反之亦然,嘿嘿嘿...”
反之亦然?不在其位便不谋其政!纪泽心有所悟,笑得更热忱了。一对奸诈之徒打完稽风,相视而笑,气氛好不融洽。众人虽觉这二人说的话略有点扯,却也没多想,哪能想到这对队伍的最早二人组,已经完成了一次摸底交底的隐晦勾当。
钱波接话道:“若按介成所言,此村百姓当是前往了南方十多里外的赵家堡避祸了。”
“赵家堡何以避祸?”纪泽疑惑道。
“那是一处坞堡。两年前并州大饥,众多流民徙入赵郡,一时盗匪猖獗。为图自保,本地首富赵家为主,联合其他几家大户,便修建了一座坞堡,墙高三丈,设箭楼吊桥,由青壮家丁巡守,寻常贼匪莫可奈何。故而,左近大户百姓多有迁附其中。”钱波解释道,“不过,凡欲入堡避祸者,或需缴纳不菲钱粮,或需甘为佃户,甚或沦为奴仆。是以本村一直不愿迁往,待欲前往求庇,却是晚了,哎...”
陪着哀叹,纪泽却也了然,所谓坞堡就是建在乡间的大中型寨堡,抑或说是微型城池。从前生历史可知,这种坞堡日后将广泛出现于黄河南北,纵然它会令依附百姓更受压榨,令地方士族豪强做大,甚至可令官府政令出不了县城十里,但毋庸置疑的是,坞堡在兵荒马乱,贼胡肆掠的日后,保护了成千上万的汉家百姓,为长江之北的汉民最大限度的保留下了血脉和元气。毕竟,小小坞堡虽不能抵挡大军征伐,也难抗长期袭扰,但任何尚有智商的势力,包括胡人,都会知晓一点,与其损耗不菲军力,得不偿失的攻毁坞堡大抢一番,倒不如从其敲诈些钱粮甚或人丁来得划算。
若是黄河南北的广大区域,能够布满无数大小坞堡,恰似大海中布满礁石,岂非就能抑制甚至扼止兵匪胡祸的惊涛骇浪?纪泽突发奇想,旋即摇头苦笑,只可惜这是生产力低下的晋朝,修建坞堡成本定然太高,否则别人也不傻呀。
等等,纪泽突然脑洞大开,咱是穿越者,可以引入先进科技,设法降低成本嘛!后世最主要的建筑材料水泥,人家罗马帝国早有原始制品在用了,为啥不试试研发推广呢?虽然效果可能没那么好,办法也蠢笨了点,可多个坞堡就能多庇护上千人,值得尝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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