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烛台上的红蜡烛燃烧了一夜,张雾之同样在大红桌布的喜庆圆桌边坐了一夜,他身子笔挺,手撑在桌子上用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转动着酒杯,抚着酒杯上雕刻的暗花纹路。
他见烛台上的蜡烛已燃尽,便走过去将它一口气吹灭。
这时,张嫣推门而入,清丽又带点娇媚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雾之哥哥,在房间里等了一整夜,这下你总该安心了。”
张嫣娇俏地对他说道,接过身后婢女手里端着的食盒,伸手将食盒的几个隔层拆开,把里面的米饭和菜肴全摆到了圆桌上,此刻的她像个端庄贤淑的新夫人。
张雾之只是冷漠地看着,并不做声。
“雾之哥哥,你快尝尝我亲手为你做的菜,看看我的厨艺有没有进步?”
张嫣期待着张雾之的回应,可惜他始终无动于衷,连摆在他面前的一双筷子都未曾伸手触碰。
张雾之看着她,神色淡漠地说道:“这些美食佳肴,还是嫣儿自己慢慢品尝吧。”
他说着顺便整理了下有些折皱的袖袍,起身准备从新房里走出去。
“站住!”
张嫣轻呵一声,望着他准备踏出房门的笔直背影,眸中含泪红了眼眶。
张雾之的脚步停顿下来,依然背对着她,只是给了她说下去的机会。
“你不用等冷炎回来向你禀报消息了,他昨夜已经死了。”
张雾之蓦然回过头,面带质疑地看着她,他微眯的眼眸里带着一丝锐利冰寒。
“我知道你对徐家小姐有好感,并不想她死,可惜……。”
张嫣边说着,神情麻木地走到他身边,眼睛定定望着他,伸手想要亲近他的脸,却被他后退一步闪身躲开了。
“可惜什么?”
张雾之沉声问道,在意的是她话里的意思。
“我爹是不会让她活着的,她这辈子注定要去陪伴我那早逝的兄长。”
张雾之听她说完便急切地要走,却被张嫣拽住了衣袖子。
“你别去了,你要是坏了我爹的好事,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张嫣无助地说道,眼泪便跟着掉了下来,梨花带雨甚是可怜的模样。
张雾之仅仅是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从衣袖子上挪开,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新房。
他的神色凝重,用轻功飞檐走壁从张府的后院出来,走到大街上,顺着马车的足迹和他的下属冷炎留下的暗号标记,往城边的树林里找去,走着走着却是到了悬崖边上。
马车早已翻倒在地上,车夫跟马儿都没了呼吸,而冷炎和徐莹钰则不见了踪影。
张雾之走近往悬崖下查看,只剩一块破布料挂在悬崖下面的树枝上,崖底是万丈深渊,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
张雾之喘了口气,在悬崖边上站了许久,直到太阳下山才回了张府。
“回来了?”
张老爷在张雾之回到自己的偏院时,出现在他的身后说道。
“你答应过我不杀她,又为什么反悔。”
张雾之没有情绪起伏地说道。
“我并没有动手。”
张老爷面不改色地说道,慈眉善目笑眼微眯着。
“好。”
张雾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转身回了院子里。
因为不是张老爷亲自动手,他只不过吩咐了手下去做这件事情,他的手上一滴血未沾,才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对张雾之说道:“我不动她,可不代表我的手下不会动她,年轻人好好学着点。”
张老爷并没有进他的偏院,只是站在门口说完便走了。
张雾之神色黯然,独自坐在偏院的树下,落叶凋零,偶尔有几片枫树叶子掉在他肩上,他只是伸手在肩上轻轻一拍便掉了下来。
他直盯着那片落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坐姿,此刻心里异常平静,他就像是那落叶,随时都要从天上掉到底层。
张雾之眸色黯淡眼睑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他伸手在桌上倒了一杯酒喝着,几杯酒下肚喉咙立时如被火烧着般,耳根子通红,果然埋在树底下十多年的梅子酒,酒味浓郁霸道,他好像有几分醉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倒下,嘴角溢出来一道血迹,伸手一碰,血已经滴落在地上,他冷哼着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果然张老爷是想让他永远成为张雾之的影子,他快要死了,却没有找人呼救,只是躺在树底下安然入睡,或许他早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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