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目的地,走到哪儿便是哪儿,觉得喜欢哪儿便多住些日子,不是很喜欢的就少住些日子,反正手里也不差钱。
这样的日子过了二三十年,直到头发花白,五代同堂,孩子们担心这两个老骨头再走就要散架了,这才他们给劝住。
两人不再轻易出门了,刘君泽跟陈柔音也一把年纪了,四个人为了躲清闲,索性搬到一个院子里住着,每日里喝喝茶,吃吃点心,自娱自乐一下。
院子里养着花,养着猫,苏锦言跟陈柔音勤快的时候便折腾一下,不勤快也有丫鬟小厮伺候着。
这日子过得极是逍遥。
直到有一天,秦子衡摔了一跤,这样的日子才结束。
秦子衡年纪大了,一头白发,蓄着胡子,平日里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可这一摔便在也起不来了。
年纪大了,身体少不得都是些毛病,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想好也是不能的了。
日日用药养着,人却一天比一天不好,先头还脑子清醒,躺得一个月,除了苏锦言,旁的人便都不认识了。
大家都不说,可心里也清楚,秦子衡这样子撑不了多久了,府里头白事用的也都准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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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言都瞧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只每日陪在秦子衡身旁,时不时同他说一下旧时的事,还会眯着老花眼读书给他听。
可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
那日秦子衡早上醒来,突然便能下地走路了,看着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苏锦言就朝她招手:“阿言,我好久没给你梳头发了。”
苏锦言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可还笑眯眯的应道:“你还好意思说,说好要给我梳一辈子头发的,结果就知道偷懒。”
她蹒跚的走过去,拉着秦子衡的手走到妆台前,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要梳好看些,梳得不好看了,我就不给你做白糖糕了。”
秦子衡应得一声,笑眯眯的,虽是年纪大了,手脚不甚听使唤了,可给苏锦言梳头发的动作很是娴熟,挽了个发髻起来,将那支吉祥云的银钗簪入,却还下意识的将她的断发拢进荷包里。
久久跟小宝都一把年纪了,隔着老远看着,也都是老泪纵横,可谁都不敢出声。
秦子衡给苏锦言梳了头发,苏锦言还惦念着给秦子衡做白糖糕吃。
一个老太婆,一个老头子,都到了站都站不稳的年纪,也不要人帮忙,就二人在厨房忙碌起来,一个做糕,一个烧火,还同几十年前一样。
香喷喷的白糖糕出炉,苏锦言切了一碟子,跟秦子衡就着茶水分来吃完了。
秦子衡这才拉着苏锦言的手,道:“我这一辈子也算是过完了,没什么遗憾的了,就是不知道,你这一辈子可曾后悔嫁给我?”
苏锦言的大牙都掉了好些个,也将他的手拽得紧紧的,笑眯眯的道:“后悔,可后悔了,你都没八抬大轿,正儿八经的娶我过门,我连嫁衣都没穿过。”
她出嫁那会,秦家穷,苏家也穷,别说嫁衣和花轿了,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没有。
秦子衡也跟着笑:“后悔也没用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铁定八抬大轿,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那天夜里秦子衡就断了气,顾家的子子孙孙跪了一地的,哭声彼此起伏,苏锦言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拉着他渐渐发凉的手就坐在一旁笑着。
刘君泽跟陈柔音拄着拐杖坐在一旁,心里也不好受,原先的四个人,如今只剩下三个了,他们这些个老骨头活到这般岁数,离去阎王那报道也没多少日子了。
秦子衡风光大葬,头七都还没过,苏锦言也在某一个夜里,安安静静的走了。
刘君泽和陈柔音得了消息,急急忙忙的赶过去,却见她穿戴整齐,神色安然,唇角还挂着一丝笑意,像是在睡梦中离开的。
刘君泽一双老眼含着泪,却对陈柔音道:“你瞧她这个矫情劲,嫌弃没人给她梳头呢。”
是啊,秦子衡一走,谁来帮苏锦言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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