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氏望着她,目光又冷了起来,她呼吸的起伏也再次开始变得剧烈。
宝鸳觉察出屈氏神情的变化,好像一看见柏灵,娘娘就变得有些生气,她不禁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娘娘?”
屈氏盯着柏灵,竟扶着床榻,慢慢地坐了起来。
“跪下……”屈氏冷声说道。
柏灵上前了几步,望着屈氏,沉默地俯身跪坐了下来。
屈氏缓缓开口,“本宫第一次见你时,是觉得你说话好听,但我要是知道你那句‘我们会再相见’是说你要来给我治病,本宫当时就会把你轰出去。”
柏灵没有说话,仍是望着纱帐里的娘娘。
“我要你现在回答本宫的问题。”屈氏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愠怒,“当时让你开了方就走人,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不听!”
这一次,不止宝鸳,连郑淑都惊在那里。
床榻上的屈氏好像变了个人,她的声音冰冷又粗粝,竟是连一点点往常的温柔都没有了。
承乾宫里的宫人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人人都把头伏得更低,生怕自己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场面。
“娘娘,我走不了的。”柏灵轻声答道,“因为我父兄的命——”
“不要提你父兄!”屈氏的声音陡然转高,“本宫原本还觉得柏世钧是个好大夫,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她神色威厉地打断了柏灵的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把一双儿女都拖进了宫闱,你父亲好糊涂,你也好糊涂!”
柏灵静静地坐在那里,隔着纱帐,她也能感受到屈氏此时激烈的心绪。
郑淑听到这里,已是有些惊慌,正想上前去说些什么,忽地就被宝鸳牵住了手臂。
她看见宝鸳对自己摇头,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不要管。
眼看屈氏因为过于激动而咳了起来,郑淑更是心急,才将袖子从宝鸳那里抽开,但宝鸳竟像是铁了心要阻止她一样,又抱住了她的胳膊!
宝鸳记得,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两次了,每一次这个柏灵都是像这样面容宁静地静听。
这个女孩子好像有点不一样,她既不显得谦卑,也没有恐惧,那双眼睛反而透出了些微的心疼和同情。
宝鸳有个直觉,在这个时候,也许不该打断这场谈话。
屈氏顺了口气,声音更又低了些,“但我现在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这么小,这么年轻……你父亲有多自私,你根本就看不明白!”
柏灵这时才摇了摇头。
“老实说,娘娘,我确实没有觉得我父亲有多自私,因为他其实是一个特别单纯的人。”柏灵的声音还是那样地轻,但她随即又望向屈氏,话锋一转,“但我感觉,娘娘似乎,特别在意我是因为父兄的缘故,而被牵连进宫的事。”
屈氏微怔了怔。
她脸上浮起了讥讽的笑,而后又慢慢地往后,靠在了床头的棉枕上。
“人在幼年时,总是特别善于忍耐。”屈氏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
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你现在觉得没什么,说不定还抱着满腔的热忱……”
屈氏望着柏灵,眼神是如此地复杂,似是带着几分怨怼,又带着几抹怜惜。
“……但等你年复一年,年复一年地忍下去,你就知道本宫是什么意思了。你现在这样……本宫跟你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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