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谁说的?”苍老话语隐含严肃,然而蓝礼不吃这套。
“你们想吃了他。”他肯定地重复。
“这只是,这……”老人欲言又止,似乎对此感到惭愧。然而蓝礼并不想逼迫他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因为他目的并非如此。
“带我去见他。”黑发男孩严肃重申,平时他表现的晃晃荡荡很不正经,但此时却罕见露出一丝锋芒。
“我想见他。”
老人闻言沉默片刻,最后深深看了这个异常早熟的孩子一眼。
“别在意那叛徒可能说的一些疯话。”他叮嘱道,撂下手中地图残片,摸起旁边书架上靠着的弯曲拐棍就带头朝着房门外走去。
蓝礼见此乖乖跟在对方身后,不再多言。
……
地牢位于塔楼地底,顺着楼体就可以直通而去。
前行间,一位扫楼梯的男仆朝他们打了声招呼,三个洗衣妇抱着一堆衣物给一老一少让路,塔楼门口守门的两名拜拉席恩士兵朝他们默默行注目礼,一个叫补丁脸的疯弄臣原本正在庭院中蹦蹦跳跳,撇到两人后突然大哭着跑掉了,显得非常莫名其妙。
“我至今都不敢肯定当初救下他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老人对此做出评价,可能也有打破沉闷气氛的目的。
“弄臣是个可怜虫,你叔公死之前一直不喜欢他,但史坦尼斯却很在意,是的,尽管他没表现出来,但我感觉得到。也难怪,唉……”
蓝礼并没有多留意这一切,甚至没仔细听老人的话。此时他的心思基本上都放在接下来的会面当中了,同时他对此也充满疑虑。
之前那么多次的试探都没有找到线索,这次就能吗?可是不去,以后就又没什么机会了。
他到底为什么会那么香?
香……
难道真的需要吃了他?
香——吃,好像有点道理……”
一时间他有点犯恶心,于是当面见到黑暗地牢中的目标时,他总感觉对方有点不忍直视,火把光芒笼罩下,湛蓝眸子也总忍不住瞥向其脑门上那溢出的肮脏油腻汗水。
“帮帮我!克礼森学士,帮帮我!”
前风息堡教头一见到两人,或者说老学士就又哭又嚎,他旁边的几处牢房内同样有求饶声音传来,乃至于一时间这昏暗的地牢长廊内充满了杂乱响动。
老学士并没有回应,只是牵着蓝礼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气,似乎在示意他警惕起来。他的另外一只手则举着一根浸油缠布火把,昏黄光芒照耀着原本黑暗的所在,也将肮脏牢笼内那张本来还算英俊的面庞点缀的分外狼狈。
“我只是一时冲动,而且还很饿——诸神慈悲,克礼森师傅,求你原谅我吧!”有着一头蓬松棕发的威尔德教头双手把着牢笼粗木栏杆,跪在那里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泣哀求着,结果只有一双饱含怜悯的苍老眼神默默回应着他。
于是他又将目光看向了牢笼外另外一个盯着他的矮小存在。
“蓝礼少爷,去求求你二哥,叫他别这么做,你和他说——和他说,他不会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怪物的……怪物,对,对对,就这么说!快去,快去啊!求你了,只要——”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就嘎然而止,因为正当他满脸急迫的滔滔不绝之际,一样东西突然从他的嘴巴内脱落蹦出,掉在了他身前的肮脏稻草堆中,乃至于令当事人话语尾音显得非常含糊。
低头看去,那似乎是三颗嵌入木托中的假牙,火把光芒笼罩下,散发出浅黄色的暗淡色泽。
聒噪停止了,地牢长廊一时变得有些安静。
蓝礼瞧了瞧草堆中那三颗假牙,又看向假牙主人,眼睛一时瞪的老大。
这却似乎让对方恼羞成怒了,于是他不再哀求,转而破罐子破摔的站起身大骂了起来。
“七层地狱啊,叫陌客将那该死的史坦尼斯抓走罢!还有劳勃——没错,尤其是他,他应该带我一起走的!为什么他要把我留在这里忍痛挨饿!我明明可以去战场上挣得荣耀,为什么非要叫我面对史坦尼斯那张硬邦邦的石头脸——早晚疯王要烧死你!没错,烧死你们!你们还有脸说我是叛徒!?”
显然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这位之前还颇为傲气的中年骑士此时变得有些疯癫,或者说对自己命运心知肚明的他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紧接着就见他跪地哭泣了起来。
“活见鬼的老威尔德,你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儿子?那么多,大哥死了都轮不到我。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当什么风息堡教头?我当初就应该去做雇佣骑士的,好歹还有树篱可睡。没错,睡树篱,一名光荣的树篱骑士……”
他又哭又笑地喃喃着,开始唱起了一首关于六位少女一起洗澡的歌谣来。
风息堡的地牢建造在城堡地下的悬崖内部,与最下边的岩窟码头相隔很近,海浪声与流水声音隐隐可闻,带来的却并没有丝毫雅致格调,而是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海腥味与湿粘潮气。
而这歌声尽管歌词甜蜜美好,但音调却充满了低沉落寞,伴随着咸腥空气,哀伤地回荡在地牢长廊内外。
蓝礼趁机用老人的拐棍将那假牙扒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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