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的傍晚,阿德里安堡西南,埃迪尔
一片广阔的荒原上,茂盛的草原植被覆盖每一寸地表,然而随着冬季的到来,在北方席卷南下的寒风中,这些最为坚韧的生命也只能瑟瑟摇摆着单薄的身躯,拼命挣扎着不被那无情的劲风裹挟而去天涯飘零,扎牢根须顽强地存活在熟悉的家园。
放眼望去,在眼前的这片人迹不多的荒原上除了草野,竟然还坐落着几幢丝毫不起眼的建筑,这些建筑都是夯土筑成的土堡,从外形上看倒有些像是西亚那边波斯人的风格,土堡的四周依稀还可以看出曾经有着一圈高大坚实的土墙,然而,现在就只剩下颓垣断壁,而同样的内中的土堡也已是残破不堪,显然,这里是一处已经被先前的领主抛弃了的庄园。
不知什么原因,让它的前主人离开了这里,总之失去了养护之后的庄园在长久时间的风吹雨蚀下渐渐沦为废墟,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光彩,不过,这些尚未彻底湮没于风沙下的废墟依旧发挥着余热,若是天气骤变,至少来往途经此地的商旅可以有一个免费的遮风避雨的临时宿处。
不过此刻,躲在这片废墟内却显然不是商旅,而是一支大约只有两三百人的军队,尽管这只是一支士气尽丧、丢盔卸甲、从东面狼狈逃来的溃军,但从那面歪歪斜斜插在土堡上的残破旗帜上的雄狮图案可以很轻易地分辨出,这绝非一支普通的军队。
这当然不是一支普通的军队,这是罗马帝国的禁卫军!是贴身护卫东部帝国皇帝的羽林!拜占庭禁卫军团的满额编制是8000人!然而这里却只剩下了两三百人,而且还大多负伤!究竟是什么?是什么让这支帝国最精锐、最忠诚的军团一战竟损失至如此惨重,甚至已经达到完全可以取消军团编号的境地!又是什么在支撑着这支军团不惜流尽最后一滴血还在坚持而不放弃?!
土堡内,唯一一间外墙还算完整的屋室内,一个用大块木板铺上草拼成的简陋床具上,一个老人正双目紧闭地躺在那里,那微白的头发如同被马蹄践踏过的草皮般杂乱不堪,面庞沾满了尘埃,双目紧紧闭着,因精心保养而得以在平常人前显出年轻态的皮肤此刻却是老年斑暴露无遗,苍老、丑陋而没有一丝血色。
老人身上的衣服显然被人换过,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白色丝绸内衣,然而,那质地洁白的内衣下半部分却是浸染着大片大片黑红色的污渍,只要是上过战场见过死人的人,都永远不会认错,那竟是血干涸后凝固的颜色!
顺着污渍的深浅继续看下去,只见!在老人腰腹部的位置,赫然有一处用亚麻布条简易包扎处理过的伤口!伤口处的亚麻布已经被鲜血浸透,不过同样是黑红色的凝固污渍,显然,伤口内的血流已经止住了,但是大量的失血和巨大的精神打击还是让老人陷入深度昏迷之中无法醒来。
而在老人的身旁,几位身着罗马式样铠甲、怀抱头盔的人正神情痛苦地单膝跪在床板四周,他们每个人都是浑身浴血,征尘满面,铠甲上布满了武器劈砍出的裂痕和硝烟熏染的痕迹,他们的腰依旧挺得笔直,浑身散发着一种骇人的杀意!但是,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却会吃惊地发现,这些将领的眼睛都是灰白一片,瞳孔没有任何的焦距存在,仿佛都在看着虚空的某一点出神,而更令人觉得可怕的是这些将领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那不是冷漠的表现,而是一种失去了所有生气后的肌肉僵硬!那是绝望和痛苦交织折磨出的面谱!
从这些罗马将领长相各异的脸上一一扫过,我们不禁会发出一声声惊呼,这些人中间,竟然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东罗马帝国的内廷侍卫长泰西乌斯、禁卫军团旗手连队指挥官卡努斯、萨雷特亲王之子阿德里安堡守将马克西米安、君士坦丁堡市政官卢比希努斯!而剩下几位将领,如果有对东罗马各军团稍微多一些了解的人在此,必然马上会认出他们的身份,无一不是东罗马帝国几个精锐军团的指挥官或是军事护民官职位的高级将领!
能让如此之多的东罗马帝国高级将领围聚在身边,焦急地看护着并且希冀奇迹的发生,躺在床板上的老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这位即使沉睡着脸庞上依旧带有不屈和威严的老人,正是东罗马帝国的现任皇帝瓦伦斯!
阿德里安堡一战,谁也没有想到最终会是这样一个峰回路转的凄惨结局!
匈奴人!竟然是匈奴人!
谁也没有想到,东哥特人的最后底牌竟然不是同源同族的西哥特人援军,而是来自北方草原、正处于迅猛崛起中的匈奴人!没有人会想到丧心病狂的东哥特人竟然会勾结亲手将他们从家园驱逐走、无情杀戮过他们无数同胞的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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