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两点,她与徐绍寒像一场笑话。
不久前,在磨山后院相拥痛哭的二人在首都午夜的街头遥遥相望,那种感觉,安隅无以言表。
她站定良久,步伐许久未动,不敢向前。
不敢去看徐绍寒的脸面。
不敢去直面他的质问。
安隅必须承认,在此时,她俨然一个胆小鬼。
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她知晓,不行。
即便她不知道如何去爱,但也万分清楚,此时、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唐思和看见了,前方那辆车里是徐绍寒。
他也清晰的看见了,安隅的局促与颤栗。
此处,唯一一个清明人怕是只有邱赫了。
他很庆幸,自己出来了。
在这个午夜街头,他的存在,应当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误会。
安隅、唐思和、徐绍寒,这三人的关系是凌乱,复杂的。
一个现任丈夫,一个前男友。
饶是他一个外人看了,都觉得牙疼。
静站许久,空气中的逼仄气息越来越浓烈。
邱赫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伸手,虚揽着安隅的肩头将她往徐绍寒的车前带。
而安隅呢?
她似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被邱赫推着往前走。
夜幕下,没有人是清白的。
也没有人是无辜的。
安隅那句,前男女朋友让邱赫的心至今还在颤动。
那种感觉,震惊的难以形容。
行至车前,他伸手拉开车门,示意安隅进去。
而后关上车门。
车内,徐绍寒冷若冰霜的脸面一瞬间钻入她眼帘,二人四目相对,刚刚在磨山草坪上的浓情蜜意在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隅想解释,可她知晓,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车旁,车窗被敲响。
徐绍寒伸手按下车窗,邱赫微微俯身,双手搭在车顶上同安隅道:“你车一会儿我给你开进车库,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你放心回去吧!”
那句事情交给我们,无疑是将自己也按进去了。
按在了今晚的这场会面中,好让徐绍寒莫要多想。
好将唐思和从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中摘出来。
徐绍寒侧眸望向邱赫,深邃的目光中带着审视,这也是邱赫第一次直面这个国际金融大亨,直面他那令人难以喘息的目光。
徐绍寒的手段与背景放眼全球能与之匹敌的人不过尔尔。
而金融圈里,关于这人的传说数不胜数,
他的手段,他的谋略,他的才智,他敏锐的嗅觉以及深远的目光都成了商界人模仿的模板。
数秒,在邱赫即将抵不住这个男人审视的目光之后,点头,道了句徐先生。
“我到不知安和事务如此繁忙,”男人开腔,带着阴测测。
仅是这么一句话,邱赫觉得后背密密麻麻爬上了一层冷汗。
深夜,此情此景,徐绍寒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不得不让他反复推敲。
“偶尔,”他答,言简意赅。
不敢多说。
恐多说多错。
而安隅呢,夹在二人中间,何其不是冷汗涔涔。
莞尔,她伸手,缓缓落在徐绍寒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后者视线从邱赫身上移回来,落在自己手背上,片刻,转而投向安隅的脸面。
冷淡的视线里布着些许怒火。
“回去说,”她说,话语夹着些许刻意的温软。
安隅想离开此处,那种强烈的感觉让她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这日,徐绍寒驱车回磨山,二人全程未言,安隅觉得她与徐绍寒之间像是一场笑话,而徐绍寒呢?
隐隐也如此觉得。
他的直觉告知自己,即便今日安隅出来是为了工作,那绝对跟那个邱赫没半毛钱的关系。
倘若,事情是他所想那样,他不敢想。
午后街头的凉风吹来,唐思和站在原地目送人离去,邱赫回身,站在他跟前,抿了抿唇,开口道:“她结婚了。”
“我知道,”他应允,视线去已经落在她离去的方向。
“我没想过去破坏,”他在道,话语淡淡,“你放心。”
这个你放心,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邱赫听的。
后者叹息了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不知如何言语。
唐思和也好,安隅也罢,在某些方面都有自己的个人魅力,那种魅力,让人异常安心。
换句话来说,她们之间,很相似,那种相似感令人觉得她们一定关系匪浅。
可邱赫没想到,她们之间的关系,会是如此。
“人这一生要遇见很多人,有的人,遇见的不是时候,就注定要错过,与其拼的鱼死网破,不如平静的毁灭这段情爱,让自己清醒,放自己一条生路。”
放自己一条生路,而非彼此。
此时的邱赫看来,安隅已经放下了,而唐思和呢?
大抵是还想着的。
只是这份想,压得比较深而已。
归磨山,徐先生将车停在院落里,却未曾想过想下车。
安隅知道,他在等自己的答案。
临近午夜三点,磨山的夜空出了偶尔的虫鸣鸟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安隅静默坐在座椅上,目视前方。
一路走来,她的脑海中再疯狂的思索这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思忖着完美的解决道。
越是临近磨山,她内心的的恐惧感便多一分。
徐绍寒脚下踩得不是油门,是她对这婚婚姻的认知。
走的不是路,是她内心深处掩埋的恐惧与期望。
恐惧事情演变成最坏的结果,期望这场婚姻的终点是好的。
尽管她告知邱赫,罗薇的死活与自己无关,可在某种情况下而言,此时的她,并不愿意完完全全的放弃自己谋划了许久的利益。
倘若放弃,无异于意味着这许多来所做的一切都是给徐家做了嫁衣。
她尚且还没有如此慈悲。
尘世间,谁都是凡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谋得权益。
她也不例外。
可此时,在婚姻面前,一切都变了味道。
若没有后院的那件事情发生,安隅想,她一定能铁下心来做这一切、
可此时,心态完全变了。
安隅看似平静的身形,实则早已经密密麻麻的爬上了一层冷汗。
“公司最近出了点事情,需要用灰色手段去解决,唐思和今晚去跟对方交涉,我收到对我们不利的消息,打他电话无人接听,所以才奔了过去。”
她开口解释,话语很平静。
任何一家公司,或多或少都有些阴暗面,身处徐绍寒这个位置上,更是清楚的知晓。
安隅这番解释,结合起她今日的举动,看起来是合理的。
可对于徐绍寒来说,这解释未免太粗略了些。
“我要知晓完整,”他侧眸望向她,面色虽不再冷锐,但眸光中的审视依旧不减。
安隅知晓,他依旧有所疑虑。
但不能在多说了,否则,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她望着徐绍寒,摇了摇头,“抱歉。”
后者视线落在他身上,尖锐的如同冬日里的冰刀子似的落在安隅脸面上,刮得她险些稳不住。
这夫妻二人,都是晚心计谋略的个中好手。
华家关乎唐思和的母亲蹲不蹲牢房,可对于徐家,关乎这徐君珩的上位之路是否顺畅。
倘若华家在今晚发生意外,徐家无疑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若是没有做万全的准备,很难说不会将这么一大块肥肉拱手让给了别人。
安隅想,她不该的,不该将华家的事情告知徐绍寒,倘若是没有。
那么此时,她走的毫无压力。
可眼下,她每走一步都万分小心谨慎。
如果让徐绍寒知道,她一边讨好他,一边拿刀子捅他。
只怕这人不会善罢甘休。
她在度伸手,落在徐绍寒手背上,缓缓捏了捏,望向他的目光异常坚定:“信我。”
简短的两个字带着无限的浓情蜜意。
这二字,看起来是恳求是期望。
而将将拢获徐太芳心的人,不会不答应。
2008年4月23日,你若问安隅最大的人生感触是什么,她会告诉你,成年人的野心是无限膨胀的。
如同饕鬄。
这夜,归卧室第一件事情,安隅便钻进了卫生间,她急切的需要冲个澡,冲去她那一身冷汗。
凌晨三点的卧室,静悄悄的。
徐先生站在床旁,略有所思。
目光落在院落里的灯光上,隐隐的带着些许深意。
拿在手中的手机数起数落。
起是想调查今夜之事。
落、是因安隅那句信我。
直觉与爱情在他脑海中无数次盘旋,落下,盘旋,落下。
反反复复。
一个国际金融大亨若说没有敏锐度是假的,可此时,他踌躇了。
不敢向前。
为何?
怕。
他在想,倘若查清楚之后知晓安隅是在骗他呢?
他该如何?
是追问?
还是选择包庇?
国际的数亿金融大案都难不倒他,可婚姻,将他为难的寸步难行。
徐绍寒明知自己此时是在自欺欺人,可此时,能怎么办?
除了自欺欺人,他还能如何?
正想着,一双柔软的爪子攀了上来,身后是安隅浅淡的声响:“不早了,睡吧!”
“恩,”他浅应,伸手牵着她的手往床边而去。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一切告一段落。
但安隅知晓,这不是终点。
十二小时,听则漫长,实则及短,及短。
凌晨六点,安隅睁眼,身旁人依旧在睡梦中,她静躺许久,不感动。
大抵是脑海中压了事情,整夜睡不安稳。
清晨天将亮便醒了。
她微翻身,一声咳嗽在静谧的卧室响起。
尚在睡梦中的徐先生潜意识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而后将她身上被子往上拉了拉。
安隅顺势往他怀里钻了钻。
睁着大眼眸子望着屋顶,及其乖巧的躺在身旁。
脑海中,思忖的是解决之道。
许是昨夜闹得太晚,清晨的徐先生省去了运动。
睁眼便见安隅静默躺在身旁,见她如此似是觉得好笑,轻笑声在卧室里流淌开来,男人侧身,给了她一个漫长的早安问候。
“何时醒的?”他问。
安隅埋在他肩头蹭了蹭,话语慵懒:“刚刚。”
清晨,二人难得同步了一回。
刷牙、洗脸,换衣服。
而后下楼,用餐,出门。
但这日,徐先生似是很忙,并未送她去公司,只叮嘱晚间早些回来。
安隅点头应允。
上午十点,首都上空的太阳钻破云层出来了,微弱的阳光洒满大地,一层金灿灿的暖阳铺在地面上,让人心情格外美丽。
这日清晨,徐君珩将将接待外宾归来,一路上,与内阁成员浅声聊着什么。
行至总统府办公楼外,手机响起,那起看了眼号码,静默了数秒。
而后看了眼身旁人,后者会意,转身先进了办公楼。
随后,电话接起,那侧,特属于安隅的清冷声响在那旁响起:“见一面?”
“有事?”
“自然,”她答,话语高傲。
而后、报了地址便欲要收电话。
那侧,徐君珩话语清冷开腔,带着些许冷漠:“你就不怕我不去?”
“你会来的,”她答。
自信满满。
至于为何?
只因安隅知晓,她们之间,存在一定的利益勾结。
不来,代表什么,双方都知晓。
这日中午,商业中心楼下有一家咖啡馆里,安隅点了杯摩卡,静静坐在椅子上,目无焦距,不知在这看何。
商业中心地段,最不缺的便是高档而又环境优美的咖啡馆,许多人来这里,一坐便是一整日。
而今日,安隅也难得的坐在这里,窗边的位置,能让她极好的感受到这个城市的午后阳光、
温暖,柔和。
徐君珩来时,站在门口,远远的便见窗旁,那侧穿着一身米色西装双手抱胸闭目养神的女子,她很安静,安静的近乎跟咖啡厅里柔和的音乐混在一起。
安隅的气质,很独特,凌厉起来布满杀气。
安静下来又显温和。
很矛盾的一个人。
若说成长,那么见过安隅年少苍白时的徐君珩无疑是她成长路上的见证人。
初见,她很安静,很孤默。
浑身透着对这个世界的恐惧感与无力感。
时隔多年之后再见,她成了首都屈指可数的律政佳人。
早已经不是那个独自徘徊在午夜街头的可怜人。
一路走来,她剔骨换血,惊人的改变叫人心生畏惧。
他在想,那个曾经抱头痛哭的二人现如今是如何面度对方的。
放弃一切?
当过往是空气?
还是仍然记得,只是埋藏的深而已?
过往的一切,并非那么简单便能忘记了,徐君珩知晓。
可现如今的安隅与唐思和,叫他很是佩服。
许是徐君珩的视线太过浓烈。
安隅缓缓睁开眼眸,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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