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周让良久,而后将视线缓缓的落在病房里的徐子衿身上。
抿了抿唇,面色尤为凝重。
“先生如何说?”他问。
周让摇了摇头,这才是关键所在。
倘若是有明确旨意一切好说,可此时,没有。
谁也不知徐绍寒是何意思,徐子矜与安隅之间到底该如何调节。
“电话有没有?”谢呈再问。
周让道:“闹得挺凶,这会让电话过去,怕是不妥。”
谢呈闻言,静默了一秒,想了想:“确实不妥。”
虽说徐子矜此时是病患,且让她成为病患的罪魁祸首是安隅,但不管如何,徐绍寒喜欢安隅是事实,不可改变。
谢呈也好,周让也罢,此时,无疑是在揣摩徐绍寒的心思。
未曾通透,不敢随意而动。
“安律师一杯子直接砸徐总小腿上了,医生光是弄玻璃渣都弄了半小时,你是没瞧见,那血淋淋的场面异常骇人。”
周让回想起刚刚站在一旁看着医生拿着镊子将她腿上的玻璃渣一点一点弄下来时,不由得心里颤了颤。
徐子矜同安隅斗,也不知是胆大妄为还是不知死活。
那个自幼从狼窝里爬出来的女子,平日里即便是一副软糯的模样,也绝不是随随便便让人欺负的。
病房内,是女子隐忍的呻吟声,谢呈就着那声线伸手摸了摸口袋,意图陶烟盒,凝重道:“但愿能让她长长记性。”
这个“她”是谁,不说也罢。
谢呈见过的安隅,狠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那是2006年初秋深夜,那日,下了场瓢泼大雨。将整个城市的主干道打湿,安和律所所在的地段,是正繁华的步行街,路旁的梧桐树叶有着水滴滴滴答答的滴下来。
入夜,凌晨转点,雨势渐小,有一女子推开大门出来,站在门口数秒,那静寂的姿态与苍凉的身影让人误以为她是掌控这黑夜的女主人。
良久,她伸手,接住树叶上掉落下来多的水珠,低眸看了数秒,随即伸手,将掌心的水渍甩到了地面上。
那夜,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打湿了这个城市的一切,
也打湿了这个夜间归家不撑伞的行人。
那夜,谢呈透过后视镜望向徐绍寒,他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许久未曾挪开。
夜晚渐深,雨势渐大,她顶着雨水,跨步前行,那优雅的姿态,不见半分狼狈之意。
闲庭信步在雨幕中的人与那些急切归家急切奔走的人行程了鲜明的对比。
深夜,有车从停车场驱出来。
谢呈启动车子跟上,拐角处,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天际。
2006年十月,一通响彻首都的离婚案让安隅成了家喻户晓的离婚律师,她的超潮手笔,让一个富商在瞬间变成了穷光蛋。
白日的宣晔顺延到黑夜,那刺耳的刹车声让坐在后座的男人猛然推门下车。
谢呈站在身后,看着那辆黑色奔驰以及挡在黑色奔驰前的男人。
倘若他没记错,那人,是那场离婚案的主角,是哪个被安隅追的倾家荡产净身出户的男人。
这应当是一场秋后算账,或者是一场蓄意报复。
可车内的人没有下车,整条街道在那夜只听得见汽车的引擎声和雨水的滴滴答答声。
片刻之后,那人准备上前,黑色奔驰在黑夜中开始倒车。
推至一定距离之后,猛地,听见了油门的轰隆声,远光灯照着这人睁不开脸面。
谁也看不清车内女人的脸面。
只看得见,她似是起了杀心。
猛然之间,油门松开,黑色的奔驰朝着挡在路中间的男人冲去。
仅是一秒之间,一秒之间、那人与死神擦肩而过。
也仅是一秒之间,黑色奔驰消失不见。
雨夜街头,谢呈也好,徐绍寒也罢,无疑都被眼前景象惊住了。
那人呢匍匐在地,失声痛哭,吓得魂不附体,显然没想到,自己寻上门来险些送了命。
安隅的心狠手辣旁人或许只是道听途说,而他,亲眼所见。
徐子矜到底是狂妄自大妄想自己能与安隅斗上一斗,可她忘了,安隅、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
又怎会轻而易举的输给旁人?
徐子矜在徐家的呵护下成长,即便幼年惨痛,可她的成长环境是温室,而安隅呢?
她在狼窝里爬出来,比心狠?
这世间,怕无人能及她。
这日,磨山的气氛尤为凝重,压抑的令人不能喘息。
下午时分,安隅躺在床上,她好似被人抽干了力气,从归家至今,未曾有半分言语。
卧室内,徐绍寒坐在一旁,守着她。
而安隅,除去那微弱的呼吸声,在无其他东西能证明这人是真实存在的。
2007年十二月,一场争吵让夫妻二人的关系陷入了冰寒境地,好似在难以修复。
医院内,徐子矜亦是好不到哪里去,那长达数小时的磋磨让她浑身湿透,腿部的疼痛让她咬紧牙关轻轻颤栗。
医生走后,谢呈掐了手中香烟推门而入,站在门边看在躺在床上面色寡白的徐子矜,静默了数秒,才反手带上门走进去。
行至一旁倒了杯水搁在床头柜上,随后拉开椅子坐下去。
望着这个疼的浑身颤栗的女子,有些话语在唇边绕了又绕,终究是没说出来。
徐子矜抬眸望了眼谢呈,而后视线落在门口,仅是一秒之间,那失落的目光未能逃过谢呈的双眼。
“他没来。”
“我知道,”徐子矜回应,话语微弱。
“过往不究,你如此,为难了自己,又为难了他。”
徐子矜的紧抓不放,或许是用情至深,可对于一个已婚男人来说,有一个对自己用情至深的女人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任何妻子都不允许自己丈夫身旁有这样的人存在。
“你想说什么?”徐子矜问,微微掀开眼帘望着谢呈,
后者在道:“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谁也无力改变,你失去的固然多,但你不能用那些过往去威胁绍寒,你若想将枷锁套在他头上,来换取他对你的爱与呵护,无疑是卑鄙无耻的。”
“卑鄙无耻?”徐子矜冷笑着,呢喃着这四个字。
良久,一声冷漠的轻嘲声从她喉间溢出来:“那些伤痛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固然可以如此轻松的让我放下,谢呈,我付出了什么,换来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他清楚,正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才想让她放自己一条生路。
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即便你将一颗真心掏出来,他也不爱你。
倘若徐绍寒真对徐子矜有情,怎会舍得她受一点点伤害?
“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想劝你放弃,”谢呈沉静良久之后道出如此一句话。
徐子矜闻言,笑出了泪水。
她何其悲惨?
那个曾经牵着她的手信誓旦旦的说要护她余生的人,转眼就将余生送给了别人。
那她了?
她此生,还有谁可以依靠?
这豪门世家中的阴暗,若无人护她,她该如何前行?
须臾间,那痛哭声响彻整间病房。
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悲哀欲绝的模样让坐在一旁的谢呈有一丝丝不忍。
他不敢直视徐子矜,随即将目光落在病房的窗外,试图以此来稳固自己一颗坚硬之心,可到底,那歇斯底里痛彻心扉的哭喊声,从耳畔落到了他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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