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时分,车子将将停在赵家,胡穗开门出来迎接,依旧端的是那副端庄得体的姿态。
徐绍寒客客气气喊了声母亲。
后者笑颜如花,望着眼前人,一副颇为满意的模样。
“外头凉、进去在说。”
言罢,她挽着安隅的手进屋。
而后者,即便是不愿,也没有在外人面前拆她的台。
只是进去时,那周身的孤冷没有半分掩饰。
赵家人的天性应当是凉薄的,在她生活在赵家的这些年中,赵波从未对她呵护过。
可此时,当他需要自己时,即便是身处高位的人也能拉下脸。
安隅想,这大抵是她在修炼十几年都达不到的境界高峰,
屋内,赵波从二楼下来,笑着迎来,而此番,徐绍寒喊人,喊的不是父亲,而是一声赵叔。
这声“赵叔”让胡穗回眸看了人一眼,
但仅是一秒之间,便收回相信中诧异。
恢复了平静。
“来来来、坐,”他说着,将人引了过去。
赵家客厅内,徐绍寒与赵波坐在沙发上,眼前是摆好的围棋。
如此看来,这二人是有博弈的念头。
他伸手扯了扯西装裤坐下,且坐下之余看了眼安隅,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后者抿了抿唇,自是不愿去看两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下棋,但不愿,她还能如何?
“安安还是跟我一起进厨房吧!不打扰你们二人,”这话、胡穗是笑着言语的。
徐绍寒没有强求,反倒是坐下一本正经望着胡穗道;“那您得小心家里的厨房了。”
这应当是一句玩笑话,丈夫取笑妻子厨艺不佳。
但胡穗却在这话里听出了浓厚的深意。
当这深意未曾持续过久,正当她准备言语时,徐绍寒一句“去吧!”
便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
厅堂内,是男人博弈的天下。
厨房里,。是女人大展身手的天下。。
这日的聚餐,胡穗亲自下厨,如此,一众佣人自然是不会在到厨房这里来。
赵家的格局是典型的俯视别墅楼,客厅与厨房之间隔着一道横梁倒也不至于然外面能看见里面的状况。
甫一进厨房,胡穗懒得做戏,松开了安隅的臂弯,抬腿朝吧台而去,且话语间的恨铁不成钢在此时一样明显;“我要是你,从一开始便弄死赵清颜,而不是给她和赵家人喘息的机会。”
安隅闻言,冷嗤一声,满面不屑,伸手从水槽里拿出一个洗好的西红柿在掌心转了转;“你行你上啊!”
“胡女士,吃里扒外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一边花着赵家人的钱一边想着怎么弄死他们,”这话、说的太过真实。
安隅眼眸中的胡穗便是这等人。
“我这是在替你谋不公。”她压低嗓音看了眼厨房门口方向。
安隅背靠吧台面向门口,漫不经心睨了她一眼,“少在这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若真是为我谋不公,你早干嘛去了?”
胡穗的那点心思与小九九安隅岂能不知的?
说什么为她谋不公,这人、典型的唯我主义者。
她想要的,不过是自己弄死赵清颜之后能让她站在赵家更有底气,多个后台。
这才是她的真实想法。
说什么为她好?
倘若真是如此,安隅只怕是睡着都该笑醒了。
“你的人生难道就没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你是为了过上富贵生活身不由己,为了坐上这赵夫人的高位身不由己,不是为了我,请你看清事实。”
言罢,她横睨了人一眼,张口,咬上了手中番茄。
那淡然啃着手中番茄的模样怎能说跟她亲生父亲没有几分相像?
“见过景尧了?”
“没有,”她答。
“不管有没有,你离他远一点,”这是来自以为母亲的忠告,也是来自于一个市长夫人的忠告。
“若是那个老东西听到你这话,只怕是恨不得从地上爬起来,连棺材板都按不住,”这话,她是笑着说的,且那笑啊!
毫不掩饰。
胡穗喜欢赵景尧吗?
不喜欢,从一开始都不喜欢。
当初,老爷子老太太将他塞进来,那鬼算盘敲的叮咚响,她怎会不知道?
说什么是她不能生养当自家孩子养着。
实则是想让他进来稳住赵家财产。
不想让安隅分走一分一毛。
胡穗还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到厨房门口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及时收了话语声。
反倒是回到一旁拿起围裙,一边低头一边系着开口道;“自古以来,文火炒菜没有猛火好吃,这是经年流传下来的经验,经过数代人认证过的。”
她啃着手中西红柿,笑了笑;“但王八、老母鸡都得文火炖才能熬出原汁原味。”
外人眼中,她们母女二人在聊着如何做菜,其实她们自己才知晓。
在聊什么。
一旁,胡穗忙着手中动作,安隅啃着手中西红柿。。
如果此时,你妄想她进厨房是旁胡穗的。
那么她可以直接了当的告知你,她宁愿不吃这顿饭也不会动手帮助胡穗。
厨房后面有一道门,直通赵家后院,安隅静站了会儿,拿着还剩一半的番茄去了院子里。
此时,暮色降临,漆黑的幕布落下来掩盖住了整座城市。
首都这座城市,其实没有白日黑夜之分,有人睡着便有人醒着。
身处在繁华圈子里的人,那闪亮的霓虹灯能将整个黑夜照亮成白昼,身处在圈内的人,只怕是分不大清楚。
你想要在座城市找到夜晚真真实实的存在,只能往边缘去。
边缘、在边缘。
安隅抬头望天,手中捏着半个西红柿,忽而、脚边草丛有什么动静。
她凝住视线望过去,只见一只黑猫从草丛里跳出来、
安隅想,许是这猫太好看了,好看的她情不自禁的将自己手中西红柿伸了过去。
许是居无定所流浪在外,怕人归怕人,但手中的食物对它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
这是一只黑白相加的猫,白胡子,白爪子,白嘴巴,肚皮下面一些些也有些许白毛。
仅是那一眼,安隅想,比起总统府那只土黄肥的橘猫,她更爱这只黑白相间的小野猫。
光是看着,便惹人喜爱许多。
她看着它,蹲着的步子往后去了去,然后转身、进厨房,端走了胡穗烧好的鱼块。
且炒菜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一盘子鱼块,已经进了猫腹了。
有人天性凉薄,便有人天性善良。
安隅虽清冷无情,但骨子里的善意总归是没有被赵家那群豺狼虎豹给啃食掉。
这也是为何,徐先生爱她的原因。
“安隅-------,”前厅正在下棋的人听闻胡穗这一声高喝,手中白子哐当一声落在棋盘上。
赵波反应过来,人已不见。
再来说说胡穗,本是在炒菜的人,转眸之际只见一身影一闪而过,反应过来时,侧首探头望出去,一盘烧好的鱼块进了猫腹,这才有了这一声惊吼。
就如此一声吼,安隅也好,胡穗也罢,实则都想到了些许不该想的东西。
那种感觉,好似年幼时偷偷使坏被抓包之后的心虚。
而胡穗忆起的,是在安城那段时光。
忆起子女在屋子里捣乱的光景。
这一声吼,让她觉得,这才是生活,才是人生。
徐绍寒急切奔过去时,看到的是安隅蹲在草坪上看着猫吃鱼,胡穗双手叉腰站在廊下的景象。
那奔赴进去的人猛然停住脚步,站在背后看着眼前景象。
笑容俊雅。
“你可长点心吧!喂它一时你能喂它一世?”
“因为有心,才喂的,”安隅回眸睨了人一眼,视线角度原因,她看不见站在厨房门口的徐绍寒,以至于话语毫不掩饰。
“你这是害它,你要喂就自己动手,拿我的东西做什么?”
安隅理她了吗?没有。
甚至是觉得她很烦。
“闲的你,”厨房的锅里正煮着汤汁,胡穗也没时间跟安隅瞎掰扯,转身进屋。
而门边的徐绍寒,浅笑悠然转身,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没了下棋的心思了,他要去看看她爱人喂猫。
去看看那个偷了鱼块去喂猫的小狐狸。
这日,赵书颜从楼上下来,撞见正转身的徐绍寒。
撞见了这男人盛满笑意的眼眸中。
那一眼、万年之久。
徐绍寒这个男人,他有足够的资本让人一眼万年,他是那高岭之花,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可当他展露笑颜时,你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这日晚间,院子里一盏暖风照着,安隅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看着眼前的黑猫,下巴搁在膝盖上,嘴边是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静站身后,看着蹲在跟前的爱人,凉风过境,带落树梢树叶。
随即,安隅肩头一暖,侧眸仰头望去,只见徐先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
背灯而立,他是如此矜贵高雅。
那浅笑悠然的模样足以让她沦陷失心。
“喜欢它?”徐先生问。
她点了点头,表示喜欢。
徐先生在道,“带回去好了。”
安隅闻言,侧眸望去,目光中有些不可置信,似是在思忖徐先生这话是真是假。
但这人,动作是极快的,转身回去,再出来手中多了个纸箱。
多年之后,赵书颜躺在病床上回顾此生时,身边的所有人都记不清了,记得清的,只有那日晚间,那个高贵优雅的男人拿着纸箱陪太太在后院抓猫的场景。
后来,宋棠说,徐先生给的爱是呵护。
他在呵护安隅那仅剩的一点小女生姿态,呵护她的善良。
徐绍寒将纸箱交给叶城时,叶城拿在手中掂了掂,似是在想这里面是什么,当听到猫叫时,这人险些石化。
徐先生说,“送去宠物医院做个检查,都完好便带回家给太太。”
他惯着安隅,但也谨慎。
流浪猫长期在外流浪,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传染病。
赵家屋内,胡穗陆陆续续将炒好的菜品端上桌面。
卫生间内,徐先生抓着徐太太的爪子在洗漱台前狠狠搓着,洗手液上了一遍又一遍。
挫的安隅爪子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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