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薄晕倒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醒来,却发现身上居然不怎么疼,撩开衣服,也就几处乌青。他也来不及多想,急忙在地上寻找那颗白玉珠子。可地上除了几根杂草以及一只鼓胀着身体的癞蛤蟆,哪有玉珠的影子?
顾长薄这才一拍脑袋想起那珠子现在在他肚子里。他抬起手在鼻子下方抹了一把血迹,随后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开始伸到喉咙深处试图将珠子给吐出来。
呕!顾长薄狂吐了好几次,却只吐出清色微稠液体。干呕带出的眼泪与口水混合着,沾湿顾长薄的衣襟。他狠狠的锤了一下墙壁,对着小巷尽头咒骂了一句肮脏话语。咒骂完,他却发现自己的门牙处居然漏风了!他舌头轻轻一舔门牙处,宛如清明夜晚的小镇,空空荡荡。
顾长薄连忙爬下身子对着地下的水塘龇牙咧嘴。果然,左边的门牙消失不见了。
雨是极凉的,一点一点打在顾长薄的脸上。他凄惨一笑,彻底瘫坐在地上。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只期望着回去出恭时能将那白玉珠子一起带出。只不过,事不遂人愿,他最后只找回了他那颗断掉的大门牙,这白玉珠子好像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胃里。
想到这儿,站在内屋门前看着漆黑大缸的顾长薄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舔了舔缺失的门牙。其实他一直想不明白,都快十年了!为什么着门牙还不重新长出来?他暗叹一口气。
“真是我风流倜傥的脸上最大的败笔哦”
“喂,顾长薄,你站在门口等死吗?还不快去买酒?”屋内的胡老头大吼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顾长薄一翻白眼,晃荡着口袋内叮铃作响的铜钱,哼着庆贺岁首即将到来的欢快小曲,推开了老屋大门,前往藏银镇上的市集。
从老屋走到藏银镇的市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但从花歌楼背后那条小巷穿过,便可省上二十步左右的脚程。
顾长薄来到市集上时,已经熙熙攘攘的没有多少人了。他们大都早已备好过年需要的年货,在家尽心的打扫房屋驱邪逼祟又或者赶制新衣、新鞋。
而现在出来购置年货的,要么是真有些脱不得身的急事,否则必要被家里的老人唠叨上几句对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一点都不上心。
这不,市集上大多的铺子都已关门,少有几家开着的那也是已经在整理剩余一下杂货,他们都要等到小年当天再开。不过,顾长薄常光顾的酒铺以及熟食铺到是要一直开到过年那日。
“三爷,这次给我打一壶你们这儿最好的米酒,那酒叫…叫啥来着?”顾长薄朝着在酒望下的樟木躺椅上微微酣睡的许三爷喊了一句。
许三爷这才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眸,打了一个露出几颗早被酒糟腐蚀到不成样的牙齿的哈欠,缓缓瞅了一眼顾长薄。
“那酒叫杏池,三十枚铜子,钱拿来,酒拿走。”许三爷的声音如同压着嗓子的乌鸦,苍老而又怪异,听的寻常人约莫都要汗毛竖起。
“我去,那么贵,许三爷你这莫不是坑人宰客的黑店吧。”
顾长薄吓了一跳,这三十文都够他与胡老头吃上好几天的喷香稻米了,当然两人是要省着吃才能吃上几天。
可若是要他拿出这三十文铜子去换一壶好酒那他可打死都不干!那都是有钱的败家玩意儿做的事,光是想想都觉着是拿刀子一刀刀割下他的心头肉啊。
“穷酸玩意儿,买不起就给我滚蛋!少在这碍老子的眼。”许三爷狠狠瞪了顾长薄一眼。心想,这碍人眼的缺牙儿真是坏了老子一天的好兴致。
顾长薄也当听不见许三爷的狠话,赔笑着脸走到许三爷身边,用身子帮他挡住炫的人发晕的冬光,露出那坏了风情的缺牙笑容。
“哎,三爷你别生气嘛。这杏池我喝不起,那你家那春湖我总喝的起吧?呐,正正好好十枚刚从老家伙臭靴子里掏出铜子。”
“哟,不好意思,缺牙儿,最近我手头紧,这春湖啊,涨了!现在十二枚铜子了。”许三爷贼贼一笑。
“三爷,你这是坐地起价啊!你咋把你那宰人的刀能砍到我们这帮邻里头上呢?”顾长薄瞬间傻眼了,早知道就不挑三爷了。果然,人啊有了钱,就都会飘啊!顾长薄懊悔不已。
“唉,缺牙儿,我问你,胡云逢那老鬼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许三爷也不逗这又缺心眼儿又缺牙的顾长薄了,问起胡老头的情况。
“嗨,老头现在也就那样吧。不过和我吵架到精神百倍。”缺牙儿耸了耸肩,回答道。
“我看啊,一年前胡云逢那场大病就是给你这缺德玩意儿气出来的吧?他以前在我着干活的时候,那好家伙,生龙活虎的都可以打死那山上大虫!”许三爷眯了眯眼,好似在回忆往事。
胡云逢胡老头其实也算是顾长薄捡来的。
八年前又是一场大雪,那年的雪如同遮天的棉絮洋洋洒洒,覆满了吴白州千万户人家。
顾长薄走在老屋前那条小道上,淹没腿肚的纯白积雪踩上去十分松软,但对于年幼的顾长薄来说,确是一条需用尽全身力气才可逾越的路。
当顾长薄走到老屋门外,他发现一个穿着破旧麻衣、身上盖满积雪的老头晕倒在路边被雪淹没的街沿上。
他上去用手探了一下那老头的鼻息,还好,有温热的气,又摸了一下他的手。粗糙且冰凉,如同夏日里摸去大户人家才用的上的冰溜子,那是刺骨的寒。
他尽量将老头拖在老屋的檐,不让雪直接飘到老头身上。而后便推开门走进了老屋。当他合上门的那一刻,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呆呆站在门口,眼中好似有晶莹的光芒流转。
等老头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老屋内屋的地上,身边坐着一个穿着都缝补过许多地方且早已不合身的红色棉裘的年幼少年正在旁边烤着火。
看他醒来,顾长薄递给他一块手掌大小且被人咬过的白面烤饼,那是今天顾长薄从市集饼铺旁捡到的,本是他准备当晚饭的。不过,看这老头可怜,饿一天也不打紧。
“吃完了你就回家吧。”顾长薄用一根干枯的老树枝拨弄着燃烧的干草,使它燃的更旺半分。
“我的家?大概现在已经被烧成灰了吧。”胡云逢的声音干枯而又沙哑,他手里紧紧握着烤饼,没有吃,只是默默看着跳动的篝火。
“我能在这儿住两天吗?”许久的沉默以后,胡云逢再次开口。
“随你吧,反正我这儿啥也没有,要是你想发点小财,我劝你尽早换户人家。”顾长薄说完,拍了拍脏兮兮的手,便翻身上床死死的睡去。他怕再看见那诱人的烤饼,忍不住抢过来一口吃了。
“哎!”胡云逢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脸上如同蜿蜒山壑的褶皱拧在了一起,然后一口吃了手中的烤饼,细细嗦了嗦那些碎屑。
自此,胡云逢便一直住在了顾长薄的家中。即使顾长薄好几次提出让他走,但他还是死皮赖脸的说再住两天、再住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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