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棉“咯咯”一笑,又道:“你知道便好。你且记着,从今以后,只要咱俩一处当差,那便你是你、我是我,断不可谁替了谁的差。不然被姑姑们瞧见了,倒霉的还是你,知道不?”
这话越发没有道理,红药却也不好驳她,只得捏着鼻子谢了再谢,活似她欠了红棉多少人情。
红棉心满意足,终是转去一旁收拾。
夜色如浓墨,泼洒得满世界漆黑,疏雨如薄烟,次第飘洒,凉风携来隐约的花香,令这夜越发岑寂。
张婕妤累了一天,很快便安歇了,红药二人将里外收拾妥当,亦自睡去,而折腾了一整天的冷香阁众仆役,亦泰半陷入安眠。
已而夜阗人寂,那雨丝犹在疏疏落落地飘着,滴水檐下,间或发一声清响,断续不成调,似人懒拨弦。
天交三鼓,东厢耳房的窗户突然无声地开启,一个人影攀窗而出,遮掩着身形潜至西厢,向那窗户上轻敲了两记。
“笃、笃”,断续夜雨中,这声音迹近于无。
然而,西厢的窗户却被人自内推开,一道身影探出窗外,也不说话,只向来人招了招手,复又将窗扇推到最大,旋即隐入夜幕。
来人双手扶住窗台,三两下翻进屋中,复又飞快旋身将窗户掩牢,方向着那开窗之人蹲了蹲身,恭谨地道:“我来得迟了些,劳罗姑姑久等了。”
罗喜翠向旁一闪,让开了对方的礼,口中轻笑:“快别这么着,被你干娘知道了,还不得打我?”
说话间,她摸索着取出一早备好的厚布与绳索,将窗子蒙上、门帘扎紧,凡漏光处尽皆掩牢,这才擦亮火石,点燃了案上的莲座铜烛台。
细如小指的蜡烛,长不盈寸,微弱的烛光,只堪堪照出尺许远。
红柳的脸,便映在光晕之中,忽隐忽现。
“还不曾多谢罗姑姑帮忙呢。干娘让我先与您说一声,过两日等风声歇了,她必亲来谢您。”红柳客客气气地道,就便坐在了案旁。
罗喜翠闻言,似是颇有些受宠若惊,将两手直摇:“这可使不得,又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儿罢了,唯那薛红衣有几分精明,骗过她却是不易。因前头拖了这些日子,她倒是追着我问了好几回,都叫我拿话糊弄过去了。天老爷保佑,她却也没起疑。”
虽说着谦词,骨子里,还是在邀功。
红柳心下冷笑,面上却笑得亲切:“罗姑姑辛苦了。我也知道她一肚子坏水儿,若不是有姑姑帮衬着,今儿这场祸事就着落在我头上了。”
她说着便呼出一口气,眸中划过惊惧,似仍心有余悸。
罗喜翠见状,大是得意,话却说得矜持:“你这孩子,也太见外了不是?我不都说了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以为能买通我,我就顺水推舟呗。不是我说,那区区一百两银子,我还没瞧在眼里呢,这薛红衣也真是,当我没见过银子么。”
语中大有轻屑之意。
红柳连声应是,低垂的眼睛里,却溢出些许讥诮。
一百两?
真是好大的胃口。
谁不知酒醋面局是个清水衙门,红衣就算再能捞,也捞不着这么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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