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迫不及待?
听见她这般说,范文书心头的苦楚越涌越多,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也告诫自己要平静些道,“我听我那侍从说,你来寻我,是有要事亲自要和我说?”
安越轻轻摇摇头,又点点头,“是只受了周老先生之意亲自来瞧瞧你,罢了~”
周老先生之意?来瞧瞧自己罢了?
范文书抬头打量了身前的人儿,见她微微垂着头,因为她垂着头,看不见她眼眸的情绪,可瞧着她那张依旧明艳的小脸,很平静。
眼前的人儿还是昨晚那个在他身下的小人儿吗?
昨晚那个在他身下的那个小人儿,娇俏,娇嗔,娇娆,娇羞,娇柔,娇怜,可现在的她,瞧着冷淡,平静,冷淡~
他不知一个人,为何会变得如此之快?又为何会有两副面孔?而她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到底想要怎样?记忆里两人相处的岁月更加清晰起来,混合着昨晚的事情一并的在他脑海中循环,说到底,他不够了解她,也没去更深地了解她,更没有亲口问她~
他又想起了另一个人来,那个同样生得好相貌的女子,当年也是这般一边给自己制造假象一边又在他表明心意后和他说心里喜爱的是旁的男子。
可他啊,再也不想听见安越也说心里喜爱的是旁的男子呢。
他心里越来越难受。
他很想大声的质问她是何意?
到底是何意?
既然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昨夜为何要引诱我?为何啊?
还有当年你,为什么明明和自己关系那么亲昵,可转眼间,你亲手所绣的荷包又到了别的男子怀中?为何?为何?你说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你说啊?
可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年十七岁的那个毛头小子了,有些事情即使明明知道自己很难受也会告诉自己算了吧,算了吧,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的情绪控制得越发好了,年岁越来越大的范家嫡长贵公子越发像一个真正的贵公子了。
他又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也很平静,“周老先生可还好?”
还有,你和那牛婆婆的三儿子如何了?这是他更加想问的,可他不会主动问。
安越点点头,“周老先生挺好的。”
“那便好。”范文书点了点头。
“我已经不在书院授课了,自己盘了个门面开了家饭馆~”
安越想了想,又接着开口道:“开那饭馆多亏了牛婆婆的一家帮忙,牛婆婆在镇上认识了不少厨子,她家的三爷又知晓不少门路,我那饭馆多亏了他们帮忙,不然,也不会那般顺利~”
牛婆婆一家?三爷?
范文书一听,俊美的脸庞,冷了三分。
他语气变得有丝生硬故意转移话题,开口道:“这登州城你可有逛过?”
要不要带你去瞧瞧,这里的蜜饯种类比起鹭桥镇的多很多,你应该会爱吃。
安越垂着头,又抬起头,瞧了一眼,正好瞧见了他有些冷的脸,听着他生硬的话,她想了想,开口道:“昨日,我倒是逛过的。”
她本是想告诉他,她这两年的近况,再顺便问问他,这两年他的近况,可瞧着他转移了话题~
算了,他大概是不想知道她这两年的近况吧。
她又想到昨日在登州城逛了逛,又想起了昨日遇见的苗小姐来,想起了那见到的苗小姐,又想起了书信~
她心里又升起了一丝丝吃味,脸上却看着越发平静,她开口道,“昨日我在这登州城,街道上逛了逛,买糕点时还瞧见了一位小姐,那小姐体态轻盈,生得温婉绝俗,很美~”
她想了想,瞧了他一眼又道:“你们这登州城的美人儿,真的是极美的~”
范文书点了点头,“登州城的姑娘是还不错,有些小姐生得也好。”
他哪里会知道安越现在的小心思,他不过是按着这些年生活在登州城,所见到的小姐模样,如实所说。
“恩,登州城到底是一个州府,这里富贵繁华,模样好的姑娘自然也会很多~”
安越瞧着平淡回答。
跟她们比起来,自己算什么?
和苗小姐比起来自己算什么呢?
他说登州城的姑娘是还不错,有些小姐生得也好~
对啊,有些小姐生得也好,那苗小姐生得也好~
自己和苗小姐比起来,自己算什么呢?
她就连件像样的罗裙都没有?
她假装平静的又开口道:“好看的姑娘那般多,有才学的姑娘也那般多,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
范文书听见她这般说,却皱了皱眉头,“别这般说,你也很好。”
安越听见他的话,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又把头朝着自己起来时,推开的窗户处,望了一眼。
她望着窗外,又轻声道:“你要准备考取功名吗?好好努力,一身的才学别就此荒废了。”
范文书随着她的视线也看了看窗外,“是要准备了。”
“你以后,有想过以后去哪里做官吗?”
“还没考中进士呢,我也不知道~”
“总有想去的地方~”
“这些,都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若是能留在京城,也是好的,我还没去过京城呢,只听旁人说起过,京城的富贵繁华,才子佳人,侯门贵女,你若是能留下就留下吧。”
“再说吧,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中呢。”他嘴角扯出了一抹勉强的淡笑。
“相信你,肯定是可以考中的。”
安越想到范文书的才学,想到昔年两人一同吟诗作对,填词作画~
回忆慢慢涌了上来,她心里倒是慢慢地散去了些阴晦,脸上又慢慢地露出了淡淡的柔色。
范文书见她这般肯定说,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来,开口道:“好,相信你说的。”
安越瞧了他一眼,瞧见了他脸上淡淡的笑意,自己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范文书见她也笑了,瞧见还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开口道:“你要不要睡一会。”
睡一会?
安越摇摇头,想起来了自己刚刚说过要回鹭桥镇的事情,她站起身子来,表情平静随意地开口道:“想起来了,我还要回家,我先去收拾东西了,可能还要麻烦你帮忙顾一辆可靠的马车送送我。”
接着她不等范文书回答,她动了动身子,转身往柜子去。
范文书瞧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就这般想要回家?
能不能~
别走~
他低下头,却露出了苦笑,脸上表情比哭还难看,想着她这般赶着回家~
算了,她开心就好,想回去,便回去吧。
“好,我这就去顾一辆可靠的马车。”
范文书站起了身子,又瞧了安越一眼,接着往厢房门外走,又顺手把房门带上,他瞧着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口气,在厢房门口站了站,又叹了一口气,往楼下而去。
已经走到了柜子前的安越,听见了动静,先是勉强一笑,再是苦笑,然后便红了眼眶。
既然早就知道两人的结局,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强求?贪心呢?
他已经定了亲,等他娶了娇妻,恩恩爱爱,他过得好,也是好的。
安越突然把下巴抬起,忍了忍把就要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登州的官道上,豪华的马车满路芬芳,华服薄妆。
一家客栈门口,已经收拾好行李结完账,背着包袱站在客栈外正和范文书告别的女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许是要离别,她的声音放柔了不少,“以后,可以带着妻儿来鹭桥镇游玩~”
成亲之后的他,就不是她能肖想的了。
她不会和任何一个已有妻妾的男子有丝毫瓜葛,更不想和别人分享他。
即使身份再卑微也会有着“痴心妄想”!
范文书盯着她,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的笑那么温和,她的声音那么温柔,她的脸那么明艳,她的身姿那么玲珑,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可现在她站在他面前,嘴里却说着要告别离去的话。
安越在他面前尽量温和地笑着,望着他的脸,像是要把他深深地记在脑海中,刻在心口,然后嘴角又扯出一抹深笑,转身上了马车,她坐进马车中,撩开布帘,柔声道,“我走了~”
范文书看见她探出来的头,点了点头。
她把布帘放下,开口道:“走吧。”
赶马的车夫驾的一声,赶着马车便走。
范文书瞧着远去的马车,辘辘的马车声如秋雨水敲打在房顶的琉璃瓦上~
官道上的地面掠过一辆十分雅致的马车倒影。
初秋的登州城内依旧那般繁华,川流不息的行人,一张张淡泊惬意的笑容,秋风轻轻地吹着,商铺酒肆客栈门口招牌旗号的旗幡有节奏地飞舞,马车粼粼而来,又辘辘而去,只是那又冒出的残暴阳光依旧洒在马车上。
一辆离去的马车里,一个女子手上拿着告别前,那男子给自己的一个包袱,她慢慢把包袱打开,瞧见里面有两支上好的玉膏和两瓶上好的金疮药,她脸色一红,瞬间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有红印的那处,今早她在梳妆台前梳妆时,何尝没有在铜镜里看见这红印。
她摸着那红印处,瞧着那两只玉膏和上好的金疮药,腿根那处还有一丝丝疼痛。
她又摸了摸那上好的金创药,突然笑了,接着又哭了~
那年,江南微雨,茶楼室内,白衣男子,灼灼韶华,惊鸿一瞥。
那年,小镇街道,淅淅沥雨,油纸伞下~
其实从始至终,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难受啊~
明明重活一世,明明知道不可能,知道这般是不对的,知道自己不应该还想他~
可却还是沦陷在他的温柔里,却还是想要不顾一切的去拥有,哪怕那拥有只是短暂的。
登州城内来来往往的人们依旧华衣锦袍,嬉笑喧闹,叫卖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有迎风招展的酒旗,莺歌燕舞,桃红柳绿,沿街的摊位周围都围满了人群,那好闻的糕点十里飘香,远处香烟缭绕的寺庙,亭台楼阁矗立。
入夜,范府中。
一名白衣男子在房中喝得大醉,没人知道他有多纠结,又有多失落。
许是夜间喝醉了,他的情绪彻底释放崩溃,劣根性也爆发,嘴里开始喃喃自语,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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