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尽管去陪公主,姐姐每日陪伴太后,衣食无忧,无须你担心什么,老五也有妻子儿女陪伴,更不用你惦记。”
崔玉是阁老,君臣俩几乎天天见面,只不过,以前君臣俩谈论的都是政事,今日崔玉递给魏曕的,却是一封辞呈,请辞的理由,崔玉自称他染了不治之症。
崔玉轻轻地拥住她,在她耳边道:“不及公主。”
崔玉不知。
等魏楹哭够了,崔玉低声道:“你不来,我也准备去见你了,三爷登基已有半年,朝局稳定,我在与不在都没有太大关系,所以,如果公主不嫌弃,我愿将剩下的余生,都追随公主。”
“三哥与你关系甚笃,以你的资历,做首辅都行,真的要退下来吗?”魏楹摸着他依然俊美儒雅的脸庞问。
崔玉跪下,垂眸道:“臣有心仪之人,一直辜负于她,臣今年都四十五了,想趁尚有余力,余生常伴其左右。”
大魏之外呢?
魏楹满意了,他们俩可是在金陵拜过天地的正式夫妻,从今以后,她只是他崔玉郎的夫人。
魏楹:“我会跟她说清楚的,父皇都默许了的事,我娘肯定也想得开,反正京城这里有你们照顾她,还有四哥四嫂孝顺她,我离得远一些也没关系,兴许还能从海外给她带回一些好东西,让她朝丽太妃显摆去。”
殷蕙一眼瞪过来:“你做梦!算计崔玉就够了,祖父都一把年纪了,你竟然还想差遣他!”
这话越说越扯,殷蕙点了点她额头。
魏曕的话是好听,说什么完全让崔玉、魏楹决定,可他现在是皇上,崔玉是臣子,崔玉敢不替皇上效力
魏曕颔首:“云南也好,不过,朕有意派人出使西洋,若你们有兴趣,三妹可随时来见我。”
过了一日,魏楹进宫了,直接来见殷蕙。
魏楹再看他一眼,眼泪滚下来,翻过身投入他怀里。
殷蕙故意开玩笑:“你哪里还有空想我,满心都是你们家玉郎了。”
殷蕙:“你三哥那里好说,贤太妃呢?”
他也早知道三妹喜欢崔玉了,不是从父皇那里知道的,而是根据殷蕙偶尔提及崔玉时的语气,猜到的。
除了殷蕙夫妻俩,就只有魏楹的生母贤太妃、胞兄魏昡知道真相,兹事体大,连福善都瞒住了。
殷蕙皱眉道:“出海是不是太危险了?人家三妹与崔玉只想双宿双飞,你这么一来,崔玉哪好拒绝出海?”
魏曕朝安顺儿递个眼色。
魏曕明白了,再看崔玉的奏折,忽然问:“你们可想好了要去何处游历?”
“朕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这折子你也先拿回去吧。”
赐婚是不可能赐婚的,他要顾及父皇与五弟的颜面,三妹与崔玉隐瞒了这么久,可能也不想要什么赐婚。
魏楹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好三嫂了,你就替我们跟三哥说一声吧。”
崔玉笑道:“太后和善,臣弟确实放心。”
崔玉迅速改口,眼里全是笑:“不及夫人。”
崔玉走过来,替她系上披风。
安顺儿领着小太监们退下了。
换成三妹假死,崔玉本就是清心寡欲之人,平时少与官员走动,他装作回老家娶了一房妻子,再在郊外置办庄子,三妹便可安心在家抚养孩子,同时也不耽误崔玉施展抱负。
与此同时,魏楹也开始装病。
魏曕在御书房。
殷蕙被她们一带,竟然也落了泪。
还在燕王府时,姐姐与温夫人就交好,现在温夫人母凭子贵成了太后,姐姐在后宫,更不怕被谁欺负了。
崔玉儒雅谦和,既能作为使臣与海上诸国交流,又有带兵之能,能管好随行将士,遇到意外可攻可退。
小时候走出燕王府,觉得平城很大,离开平城,还有燕地,燕地之外,是整个大魏。
都四十五岁了,再不到公主身边,再过几年,公主怕是真的要嫌弃他了。
他还是王爷时,殷蕙很少会议论官场上的大臣,所以,哪怕她只是偶尔提及崔玉,也显出她对崔玉的特别关心来。
魏曕将崔玉请辞的折子还给了他。
到了这个时候,魏楹再看看殷蕙,突然不舍起来。
海的另一边又会是什么?
殷蕙想了想,担忧道:“海上风浪大,万一……”
与姐姐道别后,崔玉去求见新帝。
现在正是公主最伤心的时候,也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承平元年,六月下旬,一队海船从金陵出发,杨帆朝大海深处驶去。
魏曕道:“海外有几人认得他们,国内又有多少?他们在外面,更能随心所欲。”
魏楹脸红道:“什么玉郎,都变成玉老头了。”
魏楹哭了很久,哭够了,她坐起来,靠在他身上问:“你知道,父皇临走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殷蕙仍然警告地瞪着他:“不许去祖父面前说。”
这就是魏曕的意思。
魏楹这一去,死别是假,生离却是真的。
魏楹靠在围栏上,面对如此瑰丽的海景,只觉得从前种种烦恼都变得微不足道。
魏曕这才问崔玉:“为何要请辞?”
崔玉道:“公主想去云南。”
只是,崔玉有才,正当壮年,何必退得这么早?
“会不会冷?”
“三嫂,我会想你的。”魏楹抱住殷蕙道。
船行了一日,风平浪静,到了傍晚,夕阳洒落海面,好一片五彩斑斓的盛景。
当晚,魏曕将此事告诉了殷蕙。
崔玉轻轻地拍着她的肩。
魏曕笑着摸摸她的头。
魏曕看看她,道:“若祖父还想出海,这次可与他们同行。”
一旦要装死,以后她就不能再进宫了。
他竟然还准备了一叠海船的绘图,从外形到里面的船舱格局,绘制得极为详细,上面还有炮火。
大魏物产丰富,有的物产在本土便宜,拿去与海上诸国贸易却能赚取巨额财富。
淑太妃早知道弟弟与魏楹有情,一耽误都到这个岁数了,弟弟终于愿意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淑太妃只觉得欣慰。
魏楹“病逝”那日,福善哭成了泪人,魏宁几个孩子也都呜呜地唤着三姑母。
魏曕忍笑:“我只是随便说说。”
魏楹兴奋道:“三嫂,我想随玉郎出海,他不要辞官了,我来假死,然后给他做崔夫人,回来我们就住在金陵,出去了更不怕被人认出我。”
殷蕙喜欢三妹,父皇临终前也交待他成全三妹与崔玉,魏曕自然会帮忙。
殷蕙才不信,像魏曕、崔玉这样的美男子,平时注重养身,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呢。
两人商量好了,崔玉先进宫给淑太妃请安。
魏楹摇摇头,仰头朝他笑:“这里好美。”
殷蕙看得眼馋:“祖父年轻时也出过海,那船可没有这个厉害。”
她这么不懂事,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父皇惩罚她都是应该的,可父皇并没有,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全着她与崔玉的私会。
虽然崔玉的确是出海的好人选,但殷蕙太心疼这二人了,宁可魏曕再去费心挑选其他合适之人,也不想他去破坏人家的好事。
崔玉握住她的手,道:“臣更想做公主的面首。”
魏楹张开手臂,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看。
他觉得这个办法比崔玉的好,如果崔玉假死跟随三妹,就算换个身份,公主的婚事都引人瞩目,不好遮掩。
“如果三妹称病,再换个身份与你成亲,深居内宅,你则继续辅佐朕,岂不是两全其美?”
魏楹笑笑:“我都三十五了,留在京城也是百姓们眼中的老公主,与其做一个六七十岁才死的更可怜的老公主,不如死在这时,还有美名留人间。”
一开始,魏曕是怀疑崔玉长得太好,又是殷蕙口中女孩子可能都会喜欢的温润之人,有一丝丝猜疑她难道对崔玉有什么小心思,不过很快魏曕就发现,原来殷蕙一直都是在替三妹操心。
又有谁呢,先帝后宫就这么几个人,也都老了,先帝又不在,争风吃醋都没得挣。
魏楹便哽咽地告诉了他:“原来父皇都知道,却没有怪罪过我们。”
殷蕙把宫女们都打发下去,单独与她聊天。
魏曕无奈道:“工部打造出来的海船,你大可放心。”
殷蕙:“行吧,只要贤太妃同意,我与你三哥肯定会配合。”
魏曕打量崔玉,四十五岁的阁老,身形修长挺拔,仍然如芝兰玉树,怎么看都不像生病的。
不舍归不舍,心里面,殷蕙很替魏楹高兴,替崔玉高兴,二十年了,这两个早就喜欢彼此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殷蕙瞪她道:“假死是什么好事吗,你说得这么高兴?”
就这样,崔玉收回了辞呈,被魏曕派去金陵,筹备船队出海一事。
魏楹瞪过来。
崔玉感激新帝的美意,可他宁可无名无分地跟着公主,一生不婚,也不想折断公主的翅膀,让她困在内宅。
显然,他要崔玉说实话。
魏楹就笑了。
他幼时进燕王府,从此为先帝效力,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如今朝堂人才济济,真的不缺他一个。
魏曕明白崔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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